陳慶真 |
舊約聖經中的亞伯拉罕,是位家喻戶曉的人物。世界三大宗教──猶太教、基督教、回教均尊他為先祖。猶太人更以“我祖亞伯拉罕、以撒、雅各的神”來鞏固他們與神的關係,進而肯定民族的安全感。一年半前《時代周刊》更以亞伯拉罕為封面,標題為:“他能帶來三大宗教的合一,而成為世界和平的使者嗎?”這樣一位萬邦矚目,眾望所歸的領袖,究竟是近代聖經評論家口中的神話人物,抑是歷史上的真人真事?且看考古學家近百年來的新發現。 一、迦勒底的吾珥 亞伯拉罕到底生長在哪個時代?聖經沒有明文記載,但若由歷史可考的所羅門作以色列王的年代(965 BC)倒算回去(《列王紀上》6:1),加上各族長存活的年歲(《創世記》12:4;21:5;25:26;47:9),亞伯拉罕應生于2166 BC左右的吾珥城,按考古時序是在青銅時期中期(2300-1500 BC)。 由這時期阿卡族及蘇美族泥版記載,“迦勒底的吾珥”在公元前廿世紀已是一個富麗,忙碌又拜多神的都城。吾珥與外界有頻繁商業上的來往,城內有正式的學校教育。據泥版上的記載,他們學童的數學程度高到已有開平方、立方根及行列式的運算。亞伯拉罕的父親他拉為了家庭企業的擴展,將全家族由吾珥遷到哈蘭。這時新的貿易路線已經開發。“哈蘭”兩字的意義就是“十字路口”。它是東南伊拉克及西南埃及北上貿易路的交點站。這些現今仍為重要的交通幹道,也就是聖經中所指的“王道”(《民數記》20:17)。 顯然地,亞伯拉罕並未被環境的多神信仰所污染。當耶和華神對他說:“你要離開本地、本族、父家,往我所要指示你的地方去。”本著他對真神的信心,亞伯拉罕毫無猶疑地帶著家人財產,連根拔起地遷往迦南地。 二、迦南人曾入埃及嗎? 和其他游牧商隊一樣,亞伯拉罕的牛羊財產雖多,仍然得“靠天吃飯”。當飢荒來到,迦南地人只得往富庶的埃及鄰國討生活。聖經評論家認為既然埃及的官方史料未曾有以色列人進出埃及的記錄,因而對聖經的可靠性採取懷疑的態度。我們相信這該是廿世紀以前的想法。百年來考古的新發現,證實在亞伯拉罕時代,埃及和迦南之間關口開放,民間來往比比皆是。我們在這裡先舉兩個代表性的例子: 第一個例子是埃及人西努希(Sinuhe)入迦南的故事。這個記載在考古資料中一再出現,可說是當代的“暢銷小說”。埃及的學童藉此類故事以了解鄰近的迦南地。就如我們學童藉著“文成公主”和番的故事,了解當時的西藏吐魯番的民情習俗。故事是這樣的:(註1) 大約在青銅時期,有一年輕埃及地方官西努希,因牽涉到某法老的謀殺事件,亡命逃往迦南地。一路上飢寒交迫,歷經艱辛地連闖數關,最後被迦南北山區一位名叫阿米以希(Ammi - enshi)的族長收留下來。這位族長不僅善待他,還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他。西努希在迦南地居留下來,生兒育女,放牧牛羊。時而協助岳父抵禦強盜無賴的入侵,以維護家業的安全。直到有一天,他忽然接到埃及宮中來的特赦信,並邀請他回國。懷著“落葉歸根”的心,惜別妻兒牛羊,隻身回到埃及。由純樸的迦南游牧生活,回到金壁輝煌的埃及宮殿,受到貴賓式的款待。于是脫下一身沙漠的塵土,沐浴後抹上埃及的香油,換上細麻袍,躺在雕花床上,西努希感慨地說:“我終于揮別了迦南的塵土生活!”故事結局和我國民間故事“陳世美不認妻”多麼相似! 從西努希的故事我們除了体會當時富強的埃及人對迦南游牧人的看法,也發現西努希所形容的迦南民俗與創世紀所述的族長生活極為應和。例如: 西努希岳父的名字阿米以希是亞摩利人名(Amorite),可見當時亞摩利人已佔領北迦南地。 亞努希娶了亞摩利人為妻,可見當時異族通婚己很普遍,以掃不也娶了外邦女子嗎? 西努希形容迦南地有豐富的葡萄與無花果,橄欖油和蜜。人們住在帳篷裡,四周是牛羊群。這不就是聖經所述的迦南景象嗎? 與埃及迥異,迦南為族長制,長子名份極為寶貴,西努希回埃及前依俗將家業交給長子。 在協助岳父捍衛家園時西努希所用的武器如矛、盾、標槍、斧頭、短劍等,與後來考古學家在“四王戰五王”(《創世記》14章)戰役地所挖掘出來的相似。 第二個例子是一幅迦南人入境埃及的壁畫文件。(註2)英國考古學家紐伯里(P.E. Newberry)于1890年在埃及孟菲斯和底比斯之間,也就是開羅以南兩百哩的貝尼哈桑(Beni - Hasan)發掘了一個巨大的古墓,古墓屬于一個名叫赫拉姆霍普(Khnum - Hotpe)的貴族。古墓牆上所繪多為死者生前的事蹟,其中就有一幅迦南人入境埃及的記錄,時約公元前1900年。 原來赫拉姆霍普生前的職位,相當現在的海關關員,身操控制外國人入境的大權。畫內人物明顯地分兩種膚色與服裝。皮膚稍黑的是埃及官員,較淺的是入境的外國人。其中一位官員的手執卷軸上,以象形文字解釋著:“這些外族人是沙漠居民的閃族人,他們領袖名叫亞比篩(Abishai)。”這位領袖帶著他部落的36名男女兒童要入境埃及。亞比篩帶給赫拉姆霍普的禮物是送給他妻子的幾隻昂貴睫毛顏料。那個時代沒有什麼“護照”與“簽證”,忠實的繪畫就是入境的“拍照”記錄。畫中亞比篩彎著腰打躬作揖,用右手向海關官員行禮,左手的繩子牽著一隻羊,羊的兩角之間繫著一條彎曲的樹枝,代表牧羊人的棍杖。繪畫者以此代表入境者的職業與身份。牧羊人衣著與埃及人截然不同,鮮艷色調的男女裝使人聯想起約瑟的“彩衣”。我們相信靠著入境者行賄所贈的禮物,足以使海關官員的財富漸由平民成為貴族! 在飢荒的時候,埃及是迦南人唯一可棲身之處所。當迦南的土地久旱乾涸,法老的土地總有水油油的綠草。尼羅河每年定期的泛濫提供了豐富的水源。亞伯拉罕和雅各的子孫們不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進入埃及的嗎?儘管評論家以質疑眼光看待聖經,埃及古墓中的石頭卻說話了!(《路加福音》19:40) 三、“瀝青坑”上的戰役 由埃及回來的亞伯拉罕和侄兒羅得,比以前更為富有,以至要擇地分家。小輩的羅得也不懂得“敬老尊賢”,大拉拉地選擇了約旦河的滋潤平原。亞伯拉罕老神在在,不僅毫不介意,且在四王對五王的混戰中,帶著他三百一十八人的精壯部隊,以特異的戰略,勇救了羅得。 《創世記》十四章所記四王與五王的戰役,引起歷史家間的爭議。關鍵在于這九王到底是誰,也在于亞伯拉罕何以需要私人部隊。聖經考古學者克勤(K. A. Kitchen)對這些質疑提供他專家性的看法:(註3) 首先,九個王的名字均重覆出現在公元前十八世紀的馬里(Mari Tablet)及十五世紀的努及(Nuzi Tablet)中。儘管年代久遠,人事變遷,仍能由文字的蛛絲馬跡中尋得證據。而且,考古學家在約旦河谷一帶,也就是當年的戰場,發現人口密度自公元前廿世紀驟減,至公元前十三世紀才漸恢復的證據,這可能與戰爭的破壞有關連。再者,這種多王連橫戰役,在2000-1750BC間,米蘇不達平原的政治結構中屢見不鮮。據馬里泥版的記載,在公元前十八世紀就有十王打十三王及十五王聯盟攻打廿王的戰役。 亞伯拉罕的豐富“動產”要常在米蘇不達平原上遷移,無論由吾珥經哈蘭,由哈蘭往南地,一路上有土匪強盜打劫,必須要有精練壯丁隨行保護生命與財產的安全。馬里泥版記載在2000BC的吾珥,政府官員曾對當時大戶商隊的私人部隊作過檢閱調查,據報告部隊人數40至600不等。如此看來,亞伯拉罕318人的部隊僅屬中型而已。 馬里泥版大大小小共兩萬塊,對族長時期的民情有詳細的記載,俾使我們對當時的風俗的了解,超過對中世紀的英國。例如聖經記述迦南人祭拜的豐產女神亞斯他錄 (Ashtoreths)神廟,也在1933年冬天被挖掘出來。以斯他錄及她三位號稱長生不老的守護神雕像,全身所鑲的琳瑯貝殼,在陽光照耀之下閃閃發光。就是這些“眼目情慾”的偶像,將以色列人帶入亡國的噩運! 馬里泥版也提到雅各支派之一的便雅憫人。馬里住的是亞摩利人,有一塊泥版的檔案記載一個名叫班南的沙漠警官向上級報告便雅憫人(Benjamites)在村莊縱火鬧事。可見在公元前十九世紀已有了便雅憫支派。而便雅憫人愛鬧事的習性到了士師時代似乎更加變本加厲了。(《士師記》19章)□ 註: 1. 1.M. Lichtheim, Ancient Egyptian Literature,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pp. 1222-35, 1973. 2. A. T. Hoerth, Archaeology and the Old Testament, Baker Books, Grand Rapids, Michigan 49516, pp. 92-95, 2001. 3. K. A. Kitchen, Ancient Orient and Old Testament, Trinity Press, Newburgh, IN 47629, pp. 43-44, 1966. 作者作者曾任波士頓大學教授,現已退休。她目前是美國校園團契的特約同工,負責歐洲事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