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種生命的消長爭戰

高峰到低谷

我在無神論背景下生長，近六年前來美國才接觸基督教。在教會基督徒幫助下和許多書刊啟迪下，經過激烈痛苦的掙扎而受洗信主。

信主後一段時間，仍如痴如醉地閱讀聖經和有關書刊，勤作心得筆記，積極參加教會活動，也作過幾次見證；回大陸時也排除障礙，利用機會傳福音。我一直自以為盡了基督徒的責任，感到人生有了正確方向，心裡充滿極大喜樂。

然而隨著時間一年年過去，當我反思自己受洗前後的情況，發現除了相信有神，和對基督教有濃厚興趣外，其它並無多少改變。照樣生活、做事、應酬；照樣與人聊天時牢騷滿腹或義憤填膺，照樣少不了論斷他人，在家裡照樣與妻子因事爭執……久而久之，讀經也少了，除了遇到麻煩事，也不禱告了，參加教會活動也如履行公事一般。我不禁暗自納悶：當基督徒就是這樣的嗎？

有次因一件小事與妻子爭吵動怒，她脫口而出：“你哪像個基督徒！？”當時聽了如雷轟頂，真有些氣急敗壞。我說：“你自己不信主，哪有資格來評論基督徒？”說後自感理由不足，又補上一句：“我像不像基督徒只有上帝才能評判，不由你說了算！”

話雖如此，我心裡卻非常沮喪──不是怪她不理解我，恰恰是因為她與我處得最近、看得最清楚。捫心自問，我的確不像個合格的基督徒！

另有一次，有位弟兄說到：基督徒如果沒有靈命上的成長，也不能進入天國，主也會把不結果的樹枝砍去。他走後我立即去查聖經，果然經上寫著：“斧子已經放在樹根上，凡不結好果子的樹，就砍下來，丟在火裡。”（《太》3：10）

我想，自己結了什麼好果子呢？靈命有什麼長進呢？不但說不上，而且這個問題連想也沒想過。也就是說，在我的概念中，連有靈命成長這回事都不知道。相反地，卻認為受洗成了基督徒，一切就萬事大吉了。

這兩件事讓我從喜樂的頂峰，跌到困惑徬徨的窪地，又墜入了心靈頹喪的低谷。我感到非常懊惱痛苦：靈命成長，怎樣成長？為什麼還要有什麼靈命成長？不是說得明明白白的，得永生是“本乎恩，在于信”嗎？我信神一直不動搖，怎麼還不行呢？

不久，我參加一次特會，發現自己有許多思想誤區。在突破重重的誤區後，終于走出心靈的低谷，下面就是我的若干反省。

生命要成長

我本來認為，既然信主受洗，就等于拿到了天堂的入門卷。這是第一個思想誤區。

後來我逐漸明白：受洗只是新生命的起點，靈命成長的過程則是一生的事。如果靈命不能長進，思想、性情與未受洗前大同小異，甚至還多種可以進入天堂的優越感，和處處高人一等的驕傲，那麼反而會離主越來越遠。主耶穌清楚地告誡說：“凡稱呼我主啊，主啊的人，不能都進天國。”（《太》7：21）

如果受洗後沒有脫離犯罪的常態，也必受懲。“義人若轉離義行而作罪孽，照著惡人所行一切可憎的事而行，……他必因所犯的罪，所行的惡死亡。”（《結》18：24）

而且，明知當行的路而又偏行己路，結果會比原來更壞。聖經嚴厲警告：“倘若他們因認識主救主耶穌基督，得以脫離世上的污穢，後來又在其中被纏住制伏，他們末後的景況，就比先前更不好了。他們曉得義路，竟背棄了傳給他們的聖命，倒不如不曉得為妙。”（《彼後》2：20-21）這是因為“他們把神的兒子重釘十字架，明明地羞辱他。”（《來》6：6）主說“引到永生，那門是窄的，路是小的，找到的人也少。”（《太》7：14）可見，基督徒並不擁有永生的保險箱，或是找到了門卻徬徨不入，或是進去了又留戀門外世界而想腳踏兩邊，那是絕對不行的。

信心三層次

另一個誤區是對“信”的理解。我以前認為自己相信有神並承認上帝是獨一真神，就是信的全部內容。後來我發現，真正的信，至少應包含三個層次：

一、信神確實存在

究竟有沒有神？是否有獨一真神？這是“信”的第一個層次，也就是要解決一神論與無神論、多神論及泛神論之間的分歧。

這一點十分根本，卻不是輕易能做到。十二門徒被主耶穌說他們是“小信的人”，彼得三次不認主，都給我們一些重要的提醒。

還有些人認為，如果沒有神，我信了也不吃什麼虧；但如果真有神，而我不信祂，將來就會落入地獄，那就慘了！建立在這樣基礎上的所謂“信”，如果是在信的過程，尚情有可原，但與真正的“信”，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二、對真神要有所認識

信基督不光是信神的存在，更不是盲從和迷信，而是要求認識神，認識基督。認識得越深，信得就越完全。所以聖經說：“認識你獨一的真神，並且認識你所差來的耶穌基督，這就是永生。”（《約》17：3）而要認識神，就要了解祂的心意，祂的話語，祂的品格和計劃。

三、信神和認識神，還要包括信神的旨意

即不但要了解其旨意，而且要遵行其旨意。所以主在談到“凡稱呼我主阿，主阿的人，不能都進天國”時，緊接著便指明：“惟獨遵行我天父旨意的人，才能進去。”（《太》7：21）我思索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比如一個人宣稱他相信“一加一等于二”，但事實上卻總按“一加一等于三”來辦事想問題，那怎麼能叫真信“一加一等于二”呢？

在對“信”有了進一步的理解後，我才悟到自己原來的“信”，最多不過達到第一個層次而已；我對神、對基督的認識連入門也說不上，對神的旨意的了解和遵行更無從談起，還怎能誇說自己信主不動搖呢？

悔改與離罪

再一個誤區，是對罪和悔改的態度。

我一直以為，既然主耶穌的寶血洗清了我的罪，我以後就不必再悔改了。因此對于自己仍然以我為主、依然故我的情況沒有自覺。反復自省後，理解到所謂蒙恩，是認罪悔改，就可以得赦免之恩，而絕不是說入教後就不會犯任何的罪，也不需悔改了。因為我們仍然是罪人，隨時可能會跌倒，因此要常常思想十字架的恩典，時時認罪悔改，主就會用寶血繼續洗清我的罪。並不是說我新犯的罪就不算罪，不用再悔改了。

還有一個誤區，是走向另一極端，即認為人作為罪人，既然壞到極處，不能靠自己的力量除去罪；對罪只能聽之任之，等著神來作工就是了。于是對自己的罪也就不去時刻反省，更不去努力擺脫罪的捆綁。

人的力量不足以消除自己的罪，但這絲毫不意味著不需要主觀努力。相反，信徒應該按聖經教導，竭力發揮主觀能動性。一個人“決志”信主，就包含著自己的決定、決心和抉擇。

聖經中多次說“要盡心，盡性，盡意，盡力，愛主你的神。”（《可》12：30）“你們要努力進窄門”、“要分外地殷勤。”（《彼後》1：5），都強調主觀的努力。

罪的清洗要信靠主耶穌，這當然是對的。但既然是求主赦罪，首先就要對自己的罪有所認識，能認罪、悔罪，願意悔改；既然是“信靠”，就應主動向主懺悔、祈求，求主賜給力量，而絕不是自己不認罪、不悔罪，甚至繼續不斷地去犯罪，以為受洗就拿到了豁免權。

主耶穌寬恕那犯罪的婦女，也告訴她“今後不要再犯了。”

生命的消長

在突破種種誤區後，我對靈命成長的方方面面，也開始有了些心得。

一、靈命成長問題的性質

靈命，換句話說，就是屬靈的生命。人的生命是神所賜，有屬靈的成份。但自從犯罪墮落後，心中神的靈光蛻變成黑暗。信主得救後，生命的光，驅走了黑暗。舊我雖成為新我，罪性卻尚未完全離去，于是罪與義、惡與善、光明與黑暗、屬靈與屬世，無時無刻不在一個基督徒的內心裡搏鬥，反映在人心裡就是兩種不同生命的消長和搏弈。

靈命的成長就是使生命不斷實現由屬世到屬靈、由黑暗到光明的轉變，由罪惡向聖潔的轉化。這是一個人生命“成聖”（成為聖潔、分別為聖）的過程。主耶穌說：“不背著他的十字架跟從我的，也不配作我的門徒。得著生命的，將要失喪生命。為我失喪生命的，將要得著生命。”（《太》10：38-39）靈命成長正是這兩種生命此消彼長的鬥爭過程。

二、靈命成長的目標

靈命成長的最終目標是什麼呢？這個目標可以用“小基督”這三個字來表述。魯易斯（C. S. Lewis）的《返璞歸真》一書提到，基督徒要使自己成為“小基督”，即處處時時模仿基督，以主耶穌為榜樣，正如保羅所說：“你們當以基督耶穌的心為心。”（《腓》2：5）

基督是神的奧秘，是整部聖經的奧秘，也是靈命成長的奧秘。靈命成長就要如同保羅那樣：“我已經與基督同釘十字架，現在活著的不再是我，乃是基督在我裡面活著。”（《加》2：20）

三、靈命成長的內容

靈命成長既然以基督耶穌為目標，就要真正認識耶穌，這就要靠熟讀聖經的話語。正如耶穌所說：“人活著，不是單靠食物，乃是靠神口裡所出的一切話。“（《太》4：4）“叫人活著的乃是靈，……我對你們所說的話，就是靈，就是生命。”（《約》6：63）

對這一點有了新的認識後，讀聖經的態度就與以往大不相同了。以前是光從知識的角度或了解的目的來讀，如今是帶著一種無比親切的熱情，要化成自己血肉的意念來讀。

如果說讀經是神在向我說話，那麼禱告就是我在向神說話，向自己天上的父說話。以前只在遇到困難、有問題時才求神，現在則以感恩的心向神傾說心裡的話。

正是在讀經和禱告中，我與神日日進行密切交流。

我曾因受委託寫作出版一本書的事，與一位友人發生經濟糾紛，多年未能解決。雖然從常理及法律來說，我完全有理。但讀經後，想到聖經中有關的話，我有了明確的處理方向。我想到那位友人與我多年的友情，也檢查了自己的不當，就寫了封信，在說清事情的同時，把涉及的幾萬元錢交給對方。後來他說我的信使他感動流淚。我也感到分外的平安。

四、靈命成長的重心或核心

“神就是愛”（《約壹》4：8），認識神就始終不能離開這個愛字。“耶穌對他說，你要盡心，盡性，盡意，愛主你的神。這是誡命中的第一，且是最大的。其次也相仿，就是要愛人如己。這兩條誡命，是律法和先知一切道理的總綱。”（《太》22：37-40）聖經稱此為“最妙的道”（《林前》12：31）。

我自己種種的罪，從根本上說，都與沒有愛心有關。好勝逞強，好爭論，好論斷人，對家人發脾氣、生怒氣，都與沒有愛有關。

在大陸時，有次我按規定去供電局付清一月的電費。三天後的深夜，我正發高燒在睡夢中，忽被大聲敲門鬧醒，是收電費的。我說幾天前就交了，你們電腦上一查就知道了。現在深夜，我又病了，要查明天再說。但對方仍高聲吼叫，最後威嚇如不起來交費或給發票，就立即把電停了。我無奈只好抱病起床開門。對方一看我果然交了費、有發票，就不說話了。這時我怒不可遏，反過來大吼她，怒斥她，並說明天要到公司去告她對我的無理干擾。

但我又睡下後，反覆想此事。我想到這個人員在深夜為公司催繳電費，一家家地到處去叩門，飽受各種誤會、無禮和委屈，我怎麼能只從自己考慮就出口傷人，對她怒目相向呢？于是心中泛上了同情和自責。本來準備第二天去告她，後來趕去公司向她賠禮道歉。這雖只是一件極小的事，但卻使我學到了以愛化解矛盾的功課。

五、靈命成長的實踐考驗

靈命成長總是在一定環境和條件下進行的。我自己初步体會，有四種情況考驗著我的靈性和人生方向。

一是外部環境的壓迫和考驗，這裡主要考驗的是信仰的堅定性，即能否在外界壓力下始終堅持信仰不動搖，在惡劣的外部環境中保持平安喜樂。

二是個人生活中遇到的各種困難和災難，如失業、失戀、突如其來的災難和變故等，可以考驗對主的認識。門徒過海遇險、彼得三次不認主、約伯受種種災變，都是考驗的例子。

三是對各種問題的認識及應對的考驗。基督徒每日每時都會遇到各種錯綜複雜的問題。無論是政治，經濟，生活，道德，或社會的問題，都需要面對，既不能迴避，也不能任意應答，更不能用“神的歸神，凱撒的歸凱撒”一語簡單地概括一切。

四是平時的日常生活，即與家人、同學、同事的相處，這會錘鍊人的性情和性格，因為人作為罪人的本性，最容易真實地流露在日常生活中的一言一行中。

我記得有一位傳道人說：看基督徒靈命是否成長，是在日常生活中，包括與家人每日每時的相處中，看他的性格性情有沒有改變。

我反覆思考這話，感到真是說中了我的要害。

我在受寵中長大。在學校和工作中，到處有鮮花和掌聲；在家中，更受到誇獎，是全家的中心，因此我的性情，與聖靈九果相比真是相距十萬八千里。

在重視靈命成長後，我首先做到的，就是改變自己。例如遇到分歧時，避免爭論，主動“休戰”，隨時以聖經中愛的真諦激勵自己，這樣就多了平安與和睦。我的妻子看到我的轉變，于是決志信主了。

認識兩種生命消長的律，以基督為榜樣，時時認罪悔改，以讀經禱告為經常靈修途徑，以愛為重心，經受各種考驗、重視日常生活中性情性格的改變，這就是我靈命成長的一點心得。這僅僅是起步，但我已嚐到了靈命成長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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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來自大陸，現居華盛頓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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