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裡花落知多少》透視“獨一代”(四之二)

  
            文╱天嬰  
  “看電影,上網,吃飯,睡覺”……。她的“青蔥”愛情,雖在現實世界裡破碎,但在夢幻世界裡,她依然是“冰雪聰明”的太陽。

遊戲精神

今年二月,坐在國內的網吧,放眼望去,頭戴耳機的少男少女,個個仿佛競技場上的鬥士,熱血沸騰,全神貫注,沉浸在虛幻世界裡。

網吧裡,除了敲鍵盤的聲音,再也聽不到別的響動,但是,你卻可以感受到少男少女們的血流奔騰──原來,那每一張椅子上坐著的人,都是在疆場上奔跑的戰士,都在宣告:“來吧,來再次享受血液沸騰的灼熱難耐!如果某天,某網吧,你看見身形嬌弱的女孩直勾勾地盯著顯示屏,大呼‘爆頭爽死了’,別驚異這世道怎麼了,因為CS(Counter Strike)裡穿梭的是一群古怪的ID。”

“每個人都需要一處競技場,讓自己成為英雄”,這不單是貝貝殼對青春遊戲小說《CS女孩》的評介,也是小說《夢裡花落知多少》傳遞出來的信息。而且,幾乎所有的“青春派”作品,表現的都是在現實和夢幻競技場上的較量。

在這個競技場上,只有遊戲,只有遊戲精神。理想的價值不重要,也不必尋求太多的意義。遊戲就是遊戲,只需要不顧一切的全情投入。在財富(金礦、銀礦、鑽石)短缺之前,要先得到“淘金”的利器;先占有能占有的資源;在被敵人消滅之前,先裝備自己,先發展成“超能量”,先成為“超人”;在真槍實彈較量之前,先在心理上擊敗對方,先在策略上勝過對方……

在這個競技場上的鬥士,信奉的唯一理念是GAME,即“Growth, Art, Motivation, Execution”。

遊戲從80年代進入中國,經過20多年的發展,如今不只是一個擁有近百億產值的產業,而且,“遊戲精神”也成為和遊戲一同成長的“獨一代”、“新新人類”的主導文化。

吸引“獨一代”的,不但是奇幻的遊戲,更是遊戲精神所倡導的“自我”、“反叛”、“打破習慣”、“我行我素”、“隨心所欲”,及在“虛擬的世界裡化平淡為神奇”的創造力。在現實世界無法滿足的、在現實世界裡幻滅的,在遊戲世界裡都可以平反。遊戲裡有著無窮盡的未來。

就如《夢裡花落知多少》的女主人公林嵐,雖是大三的學生,但她真正的世界不是學校,不是學業,也不是同學,而是“我的床就是全世界”。她的生活是“看電影,上網,吃飯,睡覺”。在這種“亦真亦幻”的世界裡,林嵐有滋有味地寫書、出書。她的夢、她的“青蔥”愛情,雖在現實世界裡破碎,但在夢幻世界裡,她依然是“冰雪聰明”的太陽。

過去,“非獨一代”只是想像和渴望浪漫,但在現實的擠壓下,不得不調整自己,以適應現實世界的殘酷和無奈。今天,“獨一代”是追求和製造浪漫,甚至是自虐式的,在虛幻的夢裡盡情感覺人生,隨意定位自己。

他們不再有“非獨一代”肩負的“使命”和“理想”,以及為實現使命和理想所需要的“上下求索”。“獨一代”有的只是“自我”和“自我滿足”,以及由自我不能滿足而產生的“鬱悶”和“孤獨”。而且“一生的追求”太久,太不值得,要“短、平、快”,只爭朝夕。《夢裡花落知多少》所表達的“傷感、鬱悶”,都是自我不能滿足、夢幻無法實現的嘆息和宣洩。

行為無疆

遊戲除了製造“獨膽英雄”,也講究小分隊式的“團体配合”。在《夢裡花落知多少》裡,林嵐、聞婧、微微,合夥對李茉莉的熱嘲冷諷和“教訓”,以及後來林嵐、聞婧為火柴的生意,裝扮成妓女,都將這種團体配合精神,表達得淋漓盡致。“非獨一代”的人講“集体主義”,講“犧牲小我、成全大我”。“非獨一代”的每代人,有每代人集体的志向和理想,他們合作的原則是,不能“假公濟私”,不能“損人利己”。而“獨一代”的字典裡沒有“大我”,只有“自我”;沒有“集体”,只有“我”。“獨一代”的團体是由一個一個“無限完美的自我”組成的,合作的最高原則是“合得來”。不要問幹的是什麼,是建造還是破壞,是正義還是非正義,是損人還是益人,只要感覺對,就“行者無疆”。

遊戲的魅力就是:遊戲是“玩”,所以,不必太認真,免得傷心。重要的是享受“玩”的樂趣和快感。如何“玩”及按什麼規矩“玩”,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反叛”、“自由”,要能“隨心所欲地駕馭,要達到完全的自我滿足”。

《夢裡花落知多少》中的愛情,是在四個女生林嵐、聞婧、李茉莉、姚姍姍,和三個男生顧曉北、白松及陸敘之間展開的,但所有的愛情卻是圍繞著一個人的愛情,那就是林嵐的愛情。最後,林嵐好像是什麼都沒有得到,三個男生都各有所愛,但她和顧小北、白松、陸敘的恩恩怨怨,卻決定了另外三個女生的命運。

林嵐在鬱悶和傷感中,享足了戀愛中“玩”的樂趣。林嵐無心了解別人,也無意給自己定位,因為,人和人之間不過是,“誰不是把自己設計好的一張一張面具,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做出最好的選擇後,把那張最好的面具給人看呢?”

幻滅叢林

林嵐在外有聞婧、火柴那樣處處呵護著她的“姐妹”,也有顧小北、白松、陸敘那樣的護花使者,更有像白松的父親那樣的顯貴罩著,在家還有寵愛她的父母,但她是孤獨的,是無人理解的,她只能在洗澡的時候,藉著嘩嘩的流水聲,放聲大哭,宣洩內心的痛苦──遊戲既是虛擬的世界,就無需和人來往,人際關係不重要,別人的感受與我何干?“浪漫無需觀眾”,“獨行”無疑是“獨一代”的又一標記。

“我是一片雲,來去無牽掛”。獨行俠是瀟灑的,也是孤獨的,激情中蘊含著浮躁,勇敢裡不乏魯莽,“獨一代”就是生活在這樣一個渴望被承認又怕失去自我的矛盾裡。這是心靈沒有家園的一代,“該有的都有了”,反而無法滿足他們。他們無法實現在遊戲中、在自我的世界裡所設計的“完美”的自己;他們既孤芳自賞,又自慚形穢。他們的痛苦不是皮肉之苦,乃是生活沒有方向,生命沒有價值。現實和夢想無法連接的痛苦,是另一種的“情到深處人孤獨”。

《夢裡花落知多少》中的林嵐,父親不是“政界高官”,母親也不是“商界顯貴”,最多屬于“中產階級”。正因為如此,可能就更具代表性。林嵐從小就跟母親“叫板”,父母因填高考志願時要她“穩妥”,卻使她“墮落”到一個“傻大學”。從此,父母就以負荊請罪式的虧欠,維護著林嵐在家的“中央地位”。

但是,林嵐厭煩母親的關心。不是她不懂母親的心,而是她覺得母親關心的不是她所關心的,或者她母親關心的方式,不是她想要的方式。母親的關心是具体到每分每秒作什麼,“上了幾次廁所,喝了幾口水”,以林嵐是不是看著“興高采烈”來揣測女兒是否開心。但林嵐對母親的感覺,卻是“可我媽就當我是一空氣”,“整天一臉蒼白跟鬼似的在客廳裡飄來飄去”,“整個一恐怖片裡的貞子”。

林嵐和她母親之間的衝突,不僅詮釋了“非獨一代”和“獨一代”之間的鴻溝,更是對“獨一代”的父母敲響的警鐘,是提醒父母們思考,進入“獨一代”的遊戲王國,和“獨一代”一起穿越現實和夢幻的叢林,走進共同的愛的王國。(未完,下期待續。此系列的第一篇刊登在《海外校園》69期38頁)□

作者來自西安市,現住加拿大多倫多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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