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鳥 與 金 鹿 的 追 尋

　 　 我 多 希 望 也 找 到 我 的 青 鳥 ！

　 　 成 年 後 ， 到 海 南 島 試 車 ， 那 是 個 風 光 綺 麗 ， 椰 樹 婆 娑 ， 海 水 中 遍 佈 奇 異 珊 瑚 的 人 間 仙 境 ， 我 們 住 在 海 島 最 南 端 名 叫 「 鹿 回 頭 」 的 招 待 所 裡 。 「 鹿 回 頭 」 這 名 字 來 自 一 則 美 麗 的 神 話 ： 在 遠 古 的 時 候 ， 當 雷 州 半 島 還 與 大 陸 相 連 時 ， 有 一 個 勇 武 的 青 年 獵 人 持 槍 追 趕 一 隻 金 色 的 鹿 ， 一 直 追 到 半 島 的 極 南 端 ， 金 鹿 在 無 處 可 逃 中 停 下 回 頭 ， 獵 人 也 止 了 步 ， 這 時 金 鹿 眼 中 流 下 淚 來 ， 獵 人 不 忍 傷 害 牠 ， 放 下 了 槍 領 牠 回 到 自 己 的 帳 篷 。 第 二 天 醒 來 ， 不 見 了 金 鹿 ， 躺 在 身 邊 的 竟 是 一 位 溫 柔 美 麗 的 少 女 。 從 此 他 們 由 相 愛 而 組 織 家 庭 ， 日 後 他 們 的 子 孫 成 為 現 在 海 南 島 的 居 民 。 我 想 ， 如 果 獵 人 不 愛 惜 金 鹿 的 眼 淚 ， 因 貪 心 射 死 了 金 鹿 ， 就 會 失 去 了 一 生 的 幸 福 。 是 愛 叫 人 珍 惜 認 識 自 己 周 圍 可 貴 的 幸 福 ， 是 愛 帶 給 人 幸 福 。

　 　 青 鳥 和 金 鹿 的 故 事 ， 在 我 年 青 的 歲 月 中 刻 劃 了 很 深 的 印 象 。 和 許 多 人 一 樣 ， 我 渴 求 著 愛 和 幸 福 ， 然 而 在 我 的 周 圍 ， 愛 卻 是 這 樣 的 稀 少 ！ 文 革 期 間 ， 每 天 親 眼 看 見 的 是 屍 体 從 海 河 上 游 漂 下 ， 親 耳 聽 見 的 是 「 鬥 爭 是 社 會 前 進 的 動 力 ！ 」 痛 苦 、 失 望 、 徬 徨 中 ， 我 的 心 在 嘶 喊 ， 「 哪 裡 有 愛 ？ 」 我 彷 彿 聽 見 無 數 的 男 女 老 幼 也 在 無 聲 的 嘶 喊 ： 「 哪 裡 有 愛 ？ 」 為 什 麼 人 人 都 如 此 飢 渴 著 愛 ， 自 己 心 中 的 愛 卻 是 如 此 的 貧 乏 ， 貧 乏 中 尚 且 吝 於 付 出 ？

　 　 來 了 美 國 十 幾 年 以 後 被 妻 子 帶 到 基 督 教 會 中 ， 一 進 門 就 被 一 種 親 切 溫 柔 的 愛 包 圍 ； 在 教 會 中 沒 有 錢 財 勢 力 的 追 逐 比 較 ， 基 督 徒 是 那 樣 真 誠 坦 率 的 接 待 一 切 的 人 。 我 被 這 種 愛 所 震 撼 、 吸 引 了 。 繼 續 不 斷 的 參 與 聽 道 以 後 ， 我 發 現 基 督 徒 所 擁 有 的 愛 是 出 自 於 他 們 所 信 的 上 帝 。 我 聽 說 上 帝 愛 我 ， 為 了 我 的 污 穢 和 自 私 在 十 字 架 上 捨 命 ， 好 叫 我 能 清 清 白 白 的 來 到 祂 面 前 得 著 祂 全 能 的 大 愛 。

　 　 然 而 這 時 候 在 我 內 心 開 始 了 一 場 搏 鬥 ， 一 方 面 我 不 願 承 認 上 帝 愛 我 到 寧 願 賜 下 獨 生 子 為 我 死 的 事 實 ， 不 願 意 放 棄 我 自 己 多 年 在 奮 鬥 成 功 中 所 建 立 起 來 的 驕 傲 自 滿 ； 另 一 方 面 我 又 看 見 自 己 內 心 愛 的 貧 乏 和 需 要 。 但 最 後 我 終 於 屈 服 在 神 的 愛 的 面 前 。 當 我 承 認 了 基 督 的 愛 ， 承 認 了 自 己 裡 面 的 情 慾 和 驕 傲 以 後 ， 我 開 始 經 歷 了 神 的 愛 ， 經 歷 了 言 語 難 以 描 述 的 平 安 喜 樂 。 這 種 平 安 喜 樂 在 惡 劣 的 環 境 和 人 間 最 大 的 痛 苦 中 仍 然 能 滿 溢 心 懷 。

　 　 我 終 於 尋 找 到 了 我 的 青 鳥 和 金 鹿 ， 果 然 它 們 就 在 眼 前 ， 就 在 身 邊 。 神 在 愛 中 創 造 了 我 的 生 命 、 身 体 髮 膚 、 思 想 感 情 ， 也 創 造 了 浩 瀚 的 宇 宙 世 界 ， 無 論 是 空 氣 雨 露 、 陽 光 星 月 、 春 花 秋 葉 ， 在 在 顯 出 祂 細 緻 溫 柔 的 愛 ， 可 是 我 卻 到 現 在 才 得 到 這 個 愛 。 原 因 是 以 前 我 緊 握 著 自 己 的 私 慾 和 驕 傲 不 肯 鬆 手 ， 不 肯 承 認 在 全 能 造 物 主 的 面 前 自 己 的 污 穢 渺 小 ， 因 此 我 沒 有 手 空 出 來 接 受 那 早 已 為 我 付 出 的 天 父 的 慈 愛 。 這 就 是 我 以 前 和 其 他 許 多 人 一 樣 渴 望 愛 卻 得 不 到 愛 的 原 因 。 天 父 的 愛 是 一 份 無 價 而 貴 重 的 禮 物 ， 雖 然 它 就 在 身 邊 ， 卻 需 要 用 一 顆 謙 卑 的 心 ， 倒 空 私 慾 和 驕 傲 ， 接 受 基 督 耶 穌 捨 己 代 罪 的 愛 而 得 到 的 。 我 多 麼 慶 幸 沒 有 用 自 己 的 驕 傲 和 貪 心 射 殺 了 金 鹿 ， 使 我 今 天 能 享 受 一 生 中 最 大 的 幸 福 、 最 崇 高 的 愛 。

　 　 在 享 受 神 的 愛 的 同 時 ， 我 內 心 開 始 改 變 ， 發 現 自 己 有 能 力 開 始 去 愛 神 了 ， 也 在 愛 神 的 同 時 經 歷 更 多 祂 的 愛 。 93年 底 ， 暫 別 正 在 接 受 乳 腺 癌 治 療 的 妻 子 ， 帶 著 沉 重 的 心 回 大 陸 去 看 望 胃 癌 手 術 中 的 老 父 。 臨 行 前 卻 還 收 拾 了 一 書 包 的 福 音 小 冊 帶 回 。 我 告 訴 自 己 ， 傳 福 音 和 省 視 父 病 一 樣 的 重 要 ， 我 開 始 愛 神 服 事 神 了 。 在 醫 院 中 我 所 見 到 的 父 親 已 單 薄 到 似 乎 隨 時 可 被 一 陣 風 吹 走 ， 心 痛 中 又 接 到 美 國 家 中 的 電 話 ， 獲 悉 妻 子 的 乳 腺 癌 已 經 迅 速 轉 移 到 肺 和 腦 。 面 臨 的 是 隨 時 可 能 再 見 不 到 父 親 或 妻 子 的 悲 痛 憂 慮 ， 然 而 在 同 時 ， 從 神 而 來 的 平 安 喜 樂 從 心 底 湧 流 。 我 發 現 我 越 愛 神 越 經 歷 神 的 愛 ， 越 經 歷 祂 的 愛 也 越 能 愛 祂 ， 這 雙 向 交 流 的 愛 越 交 流 越 豐 富 ， 豐 富 到 滿 溢 流 湧 ， 遮 蔽 一 切 痛 苦 悲 傷 的 地 步 。

　 　 在 此 同 時 ， 我 又 發 現 ， 在 經 歷 了 神 的 愛 以 後 ， 我 變 得 能 夠 很 自 然 的 愛 人 ， 也 有 能 力 去 体 會 別 人 對 我 的 愛 了 。 94年 初 在 服 侍 父 親 脫 離 險 境 以 後 ， 匆 匆 回 美 服 侍 妻 子 ， 人 世 間 的 痛 苦 似 乎 不 能 更 大 了 ， 然 而 在 悲 傷 疲 勞 中 同 事 朋 友 們 見 到 我 卻 是 經 常 笑 容 可 掬 ， 不 自 禁 的 關 心 別 人 。 94年 底 ， 在 共 同 生 活 30年 以 後 ， 我 與 妻 子 終 於 必 須 分 離 了 ； 可 是 我 感 覺 我 們 只 是 身 体 的 別 離 ， 愛 的 能 力 大 到 可 以 超 越 死 亡 和 空 間 。 我 現 在 仍 然 活 在 神 對 我 和 妻 子 對 我 的 愛 中 ， 我 也 每 天 体 會 自 己 對 他 們 的 愛 。 失 去 了 愛 妻 的 痛 苦 是 遠 超 筆 墨 所 能 形 容 的 ， 然 而 在 一 針 一 線 自 己 釘 上 掉 下 鈕 釦 的 同 時 ， 在 眼 淚 滴 流 中 ， 我 体 會 30年 來 她 為 我 釘 上 每 一 個 鈕 釦 所 付 出 的 愛 。

　 　 安 葬 了 愛 妻 以 後 的 第 三 天 ， 在 悲 傷 疲 憊 中 又 趕 回 老 家 探 望 胃 癌 手 術 後 的 老 父 ， 豈 料 到 母 親 早 已 臥 病 在 床 ， 不 能 行 動 。 母 親 沒 有 抱 怨 兒 子 的 遲 歸 ， 在 衰 弱 昏 迷 中 不 斷 惦 念 媳 婦 的 健 康 ， 使 我 無 法 啟 齒 告 訴 她 妻 子 已 去 逝 的 事 實 ， 她 反 而 倒 過 來 希 望 能 服 侍 我 和 妹 妹 。 這 一 切 使 我 震 撼 於 母 愛 的 偉 大 和 無 私 ， 我 在 神 的 愛 中 更 体 會 了 母 親 的 愛 ， 也 知 道 母 愛 是 從 神 來 的 。

　 　 在 神 的 愛 裡 我 也 開 始 体 會 別 人 對 我 的 關 心 ， 包 括 朋 友 和 弟 兄 姊 妹 。 一 個 眼 神 ， 一 句 話 語 ， 一 個 邀 請 ， 幾 粒 粽 子 ， 我 都 能 讀 出 其 中 的 溫 暖 和 關 心 ， 這 是 信 主 以 前 所 沒 有 的 ， 是 神 的 愛 使 我 開 始 了 解 了 人 間 的 愛 。

　 　 漫 長 幾 十 年 的 追 尋 ， 我 終 於 得 著 了 從 年 幼 就 嚮 往 的 青 鳥 和 金 鹿 。 真 的 ， 青 鳥 是 在 家 裡 的 。 追 求 、 接 受 神 的 愛 就 是 回 到 天 父 的 家 中 ， 就 得 著 幸 福 和 愛 。 金 鹿 的 獲 得 是 放 下 心 中 的 貪 婪 自 私 ， 溫 柔 謙 卑 的 接 受 基 督 的 愛 ； 這 樣 就 得 著 心 靈 深 處 極 大 極 美 的 喜 樂 平 安 ， 使 我 不 得 不 去 愛 神 ， 不 得 不 去 愛 人 ， 在 去 愛 的 同 時 ， 經 歷 更 多 神 和 人 對 我 的 愛 。 這 四 向 交 流 的 愛 能 發 出 莫 大 的 能 力 ， 可 以 衝 破 一 切 的 攔 阻 ， 不 論 是 疾 病 、 痛 苦 ， 甚 至 死 亡 。 這 種 愛 能 戰 勝 罪 惡 和 自 己 ， 這 種 愛 也 要 吸 引 人 歸 向 神 ， 在 那 裡 面 得 著 真 理 和 人 生 的 歸 宿 ， 為 社 會 人 類 在 這 地 上 建 立 人 間 天 堂 ， 也 使 個 人 的 信 心 愛 心 更 加 堅 定 豐 厚 。 □

　 　 作 者 1953年 畢 業 於 北 京 清 華 大 學 ， 1979年 自 天 津 來 美 ， 獲 密 西 根 大 學 机 械 博 士 ， 現 服 務 于 底 特 律 通 用 汽 車 公 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