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美 國 的 第 一 個 節 日 　

　 　 當 初 一 個 人 來 美 國 ， 過 節 是 一 件 傷 感 的 事 。 不 過 ， “ 倍 思 親 ” 的 感 受 ， 也 只 是 在 中 國 的 春 節 或 中 秋 時 才 難 以 揮 去 。 而 過 美 國 人 的 節 日 ， 實 在 是 新 鮮 而 有 趣 。 美 國 人 也 常 常 在 節 日 中 邀 請 來 自 異 國 他 鄉 的 遊 子 同 慶 ， 使 得 我 有 机 會 跟 美 國 人 一 塊 兒 過 美 國 人 的 節 日 。 節 日 ， 便 成 了 我 了 解 美 國 人 生 活 的 一 個 窗 口 。

　 　 第 一 個 感 恩 節

　 　 第 一 次 過 感 恩 節 ， 被 一 個 美 國 朋 友 用 車 接 到 他 的 家 中 。 這 是 一 個 六 口 之 家 ， 夫 妻 倆 也 就 是 三 十 多 歲 ， 已 經 有 三 個 男 孩 ， 第 四 個 孩 子 不 久 就 要 出 生 了 。 說 是 六 口 之 家 ， 並 沒 算 上 將 出 生 的 那 一 個 ， 而 是 加 上 了 一 只 玲 瓏 乖 巧 的 小 狗 。 女 主 人 說 ， 這 小 狗 ， 就 像 個 小 女 兒 。 那 是 一 種 長 不 大 的 狗 ， 比 一 只 大 個 的 貓 大 不 了 多 少 。 溫 順 起 來 就 像 個 貓 。 女 主 人 進 進 出 出 ， 牠 就 緊 緊 尾 隨 其 後 ， 寸 步 不 離 。 汪 汪 叫 兩 聲 ， 主 人 就 會 意 了 ， 拿 出 冰 淇 淋 給 牠 放 在 地 上 ， 牠 便 快 樂 而 優 雅 地 吃 起 來 。 這 是 我 第 一 次 見 到 如 此 可 愛 的 小 狗 ， 也 是 第 一 次 看 到 美 國 人 會 如 此 愛 護 小 狗 ， 待 之 如 子 。 那 個 七 八 歲 的 老 大 在 上 小 學 ， 參 加 學 校 的 棒 球 隊 ， 談 起 棒 球 來 就 興 奮 ， 可 以 立 即 跑 到 院 子 裡 操 棒 擊 球 。 可 是 他 父 親 說 ， “ 今 天 請 楊 先 生 來 ， 不 是 來 陪 你 玩 的 ， 而 是 來 我 們 家 做 客 。 還 是 進 屋 裡 來 吧 。 ” 回 到 屋 裡 過 不 多 久 ， 他 說 ， “ 我 可 以 彈 鋼 琴 嗎 ？ ” 得 到 允 許 ， 他 才 打 開 鋼 琴 蓋 ， 演 奏 起 練 習 曲 來 。

　 　 吃 飯 了 ， 感 恩 節 一 定 要 吃 火 雞 的 。 烤 好 的 火 雞 擺 放 在 餐 桌 的 中 央 ， 周 圍 是 麵 包 、 黃 油 、 沙 拉 和 一 些 醬 料 。 各 自 坐 定 ， 男 主 人 說 ， “ 讓 我 們 感 恩 吧 。 ” 便 彼 此 手 握 著 手 ， 低 下 頭 ， 禱 告 謝 恩 ， “ 感 謝 上 帝 的 恩 典 ， 讓 一 家 人 平 安 度 過 一 年 ， 感 謝 上 帝 把 楊 先 生 帶 到 我 家 ， 感 謝 上 帝 給 我 們 桌 上 的 飯 食 。 ” 在 禱 告 時 ， 三 個 孩 子 虔 敬 的 神 情 ， 令 人 感 動 。 而 更 令 我 感 動 的 是 ， 當 老 二 先 吃 飽 後 ， 下 了 凳 子 ， 恭 恭 敬 敬 地 對 媽 媽 說 ： “ Thank You for the dinner（ 謝 謝 您 給 我 們 做 的 飯 ） 。 ” 然 後 才 獨 自 去 玩 了 。 以 前 聽 說 美 國 孩 子 不 服 管 ， 可 那 天 這 兩 個 孩 子 的 言 行 ， 卻 讓 我 很 敬 佩 這 對 美 國 人 教 子 有 方 。 他 們 從 小 就 把 感 恩 植 於 心 裡 了 。 這 是 個 很 普 通 的 小 職 員 家 庭 ， 丈 夫 在 法 院 做 文 書 性 的 工 作 ， 沒 上 過 大 學 ， 妻 子 是 家 庭 主 婦 。 他 們 告 訴 我 ， 他 們 只 能 算 是 美 國 的 中 下 階 級 。 這 個 感 恩 節 後 ， 他 們 又 生 了 一 個 女 孩 ， 大 概 是 忙 得 不 得 了 ， 所 以 ， 我 們 漸 漸 失 去 了 聯 繫 。 可 是 那 個 感 恩 節 ， 卻 令 我 難 以 忘 記 。

　 　 第 一 個 聖 誕 節

　 　 第 一 個 聖 誕 節 更 是 不 同 尋 常 。 在 學 校 的 留 學 生 辦 公 室 拿 到 一 個 報 名 表 ， 是 一 份 基 督 教 机 構 （ 南 方 浸 信 會 ） ， 專 門 接 待 外 國 留 學 生 過 節 的 。 在 聖 誕 節 到 新 年 期 間 ， 留 學 生 可 以 在 美 國 人 家 裡 吃 住 ， 並 且 安 排 一 些 活 動 ， 一 同 過 節 。 我 和 已 來 美 國 的 妻 子 選 擇 了 佛 羅 里 達 州 的 奧 蘭 多 市 ， 想 去 看 迪 斯 尼 。 來 自 不 同 國 家 的 二 十 幾 個 學 生 分 別 住 在 幾 個 不 同 的 人 家 。 每 天 到 教 會 集 合 ， 一 齊 乘 巴 士 去 遊 迪 斯 尼 的 “ 神 奇 王 國 ” 、 “ EPCOT中 心 ” 和 “ MGM攝 影 中 心 ” ， 還 去 了 “ 海 洋 世 界 ” 、 “ 鱷 魚 公 園 ” 和 “ 肯 尼 迪 太 空 發 射 中 心 ” ， 還 有 一 次 觀 看 馬 術 表 演 並 吃 晚 餐 。 每 天 的 活 動 都 是 由 教 會 的 人 組 織 和 導 遊 ， 省 去 我 們 人 地 生 疏 的 煩 惱 ， 更 在 活 動 中 同 這 些 美 國 人 建 立 了 友 誼 。 那 些 天 的 遊 覽 實 在 是 大 飽 眼 福 ， 更 可 貴 的 是 通 過 朝 夕 相 處 和 交 談 瞭 解 了 美 國 人 生 活 。 接 待 我 們 的 那 家 人 　 　 五 十 多 歲 的 夫 婦 和 兩 個 二 十 幾 歲 的 孩 子 ， 男 主 人 是 個 汽 車 推 銷 員 ， 為 了 推 銷 汽 車 ， 連 新 年 那 一 天 都 是 在 車 行 過 的 ， 而 且 直 到 很 晚 才 回 到 家 。 女 主 人 是 個 小 學 教 師 ， 放 假 在 家 ， 便 每 天 忙 著 教 會 裡 的 事 情 ， 比 如 協 調 安 排 我 們 這 些 異 國 客 人 的 住 宿 、 遊 覽 和 其 它 活 動 。 他 們 的 女 兒 念 完 大 學 教 了 一 段 時 間 的 小 學 ， 過 完 節 就 要 到 美 國 的 西 北 地 區 去 做 一 年 的 志 願 者 。 兒 子 不 願 上 大 學 ， 則 在 一 家 商 店 打 雜 。

　 　 聖 誕 節 一 大 早 ， 大 家 起 來 後 圍 坐 在 聖 誕 樹 旁 ， 開 始 分 發 禮 物 。 沒 想 到 ， 他 們 還 特 地 為 我 們 準 備 了 兩 個 大 襪 筒 ， 裝 滿 了 小 禮 物 。 據 說 ， 乖 孩 子 在 聖 誕 前 夜 向 聖 誕 老 人 求 什 麼 ， 聖 誕 老 人 就 會 在 他 睡 著 時 從 房 頂 的 煙 囪 裡 進 來 ， 把 禮 物 裝 進 他 的 襪 子 ， 掛 在 聖 誕 樹 上 或 壁 爐 旁 。 我 們 沒 祈 求 什 麼 ， 卻 也 得 到 這 麼 多 的 禮 物 。 然 後 ， 看 他 們 拆 看 堆 在 聖 誕 樹 下 用 彩 紙 包 裝 好 的 禮 物 。 這 些 禮 物 都 是 在 進 入 十 二 月 以 後 ， 各 自 暗 中 給 家 人 買 的 ， 而 且 要 保 密 ， 不 讓 其 它 人 知 道 是 什 麼 禮 物 。 包 裝 時 ， 寫 上 這 個 禮 物 是 給 誰 的 ， 是 誰 送 的 。 此 時 一 個 個 打 開 ， 不 少 的 驚 奇 。 如 果 得 到 一 份 本 來 沒 想 到 卻 又 很 喜 歡 的 禮 物 ， 其 高 興 之 情 便 難 以 自 禁 了 。 姐 姐 送 給 弟 弟 一 套 中 國 炒 鍋 ， 把 弟 弟 給 樂 壞 了 ， 因 為 他 早 就 說 中 國 菜 好 吃 ， 要 自 己 動 手 炒 呢 。 而 他 自 己 親 手 畫 了 一 幅 畫 ， 獻 給 外 祖 母 ， 讓 老 太 太 感 動 得 直 要 流 淚 。 分 來 分 去 ， 多 數 還 是 日 常 所 需 的 衣 服 。 我 拆 開 了 一 個 給 我 的 東 西 ， 竟 然 是 一 盤 錄 像 帶 ， 是 我 最 喜 歡 的 電 影 電 視 系 列 科 幻 片 《 Star Trek》 的 一 部 ， 實 在 讓 我 驚 喜 萬 分 。 他 們 怎 麼 知 道 我 喜 歡 這 個 呢 ？ 後 來 認 真 地 想 一 想 ， 才 意 識 到 ， 在 平 時 的 閒 談 中 ， 他 們 竟 然 留 心 了 我 說 過 的 話 。 他 們 本 來 還 試 圖 要 為 我 買 個 電 視 劇 《 Star Trek》 中 飛 船 的 模 型 ， 可 惜 去 了 幾 次 ， 都 是 賣 光 無 貨 了 。 他 們 做 這 一 切 ， 從 沒 讓 我 們 知 道 。 這 份 禮 物 ， 就 這 樣 在 驚 喜 感 動 中 ， 永 遠 地 收 在 我 的 心 中 ， 鑄 在 我 的 記 憶 裡 了 。

　 　 幾 年 過 去 了 ， 今 天 想 起 來 ， 當 時 的 情 景 仍 然 是 那 麼 清 新 生 動 。 這 個 在 聖 誕 節 時 彼 此 暗 中 準 備 禮 物 的 風 俗 ， 實 在 是 有 趣 又 有 意 義 。 東 西 不 在 多 ， 更 不 在 貴 重 ， 而 一 件 小 小 的 禮 物 ， 就 可 以 展 示 出 家 人 彼 此 的 關 心 和 理 解 ， 就 可 以 帶 來 禮 物 本 身 所 包 不 下 無 限 的 愛 意 。 如 果 換 成 裝 著 現 金 的 紅 包 ， 那 就 味 道 全 變 了 。

　 　 我 們 一 住 就 是 十 幾 天 ， 我 們 所 能 回 報 給 他 們 的 ， 卻 只 有 一 點 中 國 帶 來 的 小 小 禮 物 ， 和 真 誠 的 謝 意 。 每 年 的 聖 誕 節 到 新 年 ， 他 們 家 招 待 我 們 這 樣 的 客 人 。 翻 看 往 年 的 照 片 ， 看 著 那 些 來 自 不 同 國 家 的 面 孔 ， 想 象 著 他 們 家 每 年 這 個 時 候 的 生 活 ， 心 中 油 然 生 出 對 這 個 普 通 美 國 人 家 庭 的 敬 佩 。 我 問 他 們 為 什 麼 要 這 樣 做 ， 主 人 回 答 說 ， 是 因 為 知 道 留 學 生 在 節 日 裡 的 寂 寞 ， 想 給 他 們 一 點 愛 和 友 誼 ， 因 為 上 帝 給 了 我 們 太 多 的 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