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衛平
一三月雪,此地罕見。清晨迷糊當中聽見窗外風聲,捲帘一看,竟是漫天飛絮。忙不迭披衣跑到外面把茉莉端回車庫,抖去雪粉,泡一盅熱茶,安坐窗前看雪。 生是南方人,然獨愛雪景,覺道漫天皆白當中,自有關塞莽然乎的氣象。只見風聲越緊,瑞雪先是如粉絮,繼而如鵝毛也似,朔風中上下飛舞,任意高低。乍看直是萬馬千軍,排山倒海。方驚嘆間,雪片三二徑抵窗前。凝神屏息細看,似是白衣仙子,翩翩起舞,舞姿妙嫚。忽地眼前一亮,原來仙子竟棲停窗上,搖身一變,化做銀花數朵。碧銀之線,排列工整,縱橫優雅,組合成瓣,而又花。不是凡花,卻是玉樹瓊花,天外飛來。不禁心中大悅,陶然有醉倒之意,仰頸浮一大白(熱茶)。再注目,愕然已不見窗上瓊花,只有窗外銀龍亂舞。適才銀花,彷彿再變作白衣雅士,於千花萬絮中悠然向我長揖而別。驚訝之間,更不知窗外軍馬幾何,仙姬幾許,只見風雪瀰漫處,萬象模糊,惟余素影。此時似有物化之意,心儀雅士,欲與之乘銀龍遊戲銀白間。忘形中,已是放眼盡白,天地一色。 二記得昨日猶晴明,和風惠暢,有春意,嫣然若處子。哪料到一夜間變成長風驅雪,奔騰越急。眼下惟餘莽莽,叫人蕭瑟。到明天,也許春光復來,燕再舞鶯再歌。我慨嘆暖寒間,浩浩然天地造化竟然似脫兔般倏忽去來,縱橫揮灑於田園山野,儼然一派豪傑風采,為人稱道。別的不提,單是冰雪一項,從“千樹萬樹梨花開”,“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至“大雪三日,湖中人鳥聲俱絕”到“須晴日,看紅妝素裹,分外妖嬈”,已不知令多少詩人墨客為之絕倒。只是妖嬈之後,誰持彩練揮舞出如此天地河山,又當發人深省了。 少時聞有“自然”之謂,理解為“自”者,“己”也;“然”者,“妥”也。所謂“自然”,顧名思義是“自己搞妥”。直到重生後,驚悉宇宙源於創造,方才茅塞頓開,一干疑惑盡迎刃而解。從此以後看見“自然”一詞,輒啞然失笑。這萬物繽紛,又如何“自然”,令人同聲贊嘆不能作罷?便是包水餃,也須和麵剁餡切菜。無人動手,飯也就“自然”開不成了。不若以“造化”取“自然”而代之。萬物若非被“造”,焉可“化”作星河萬象井井有條,春夏秋冬周而復始,雲海松濤霞飛雁落,鳥語蟬鳴稻菽花香? 三看過許多風景畫,但較之山海天地,圖畫不可不謂大欠風騷。天地萬物的畫家是創造的神。人間畫家的傑作,說來抱歉,有點像孩童的兒戲。也難怪畫家們。誰有能耐以一桿畫筆與“說有就有,命立就立”創造的神爭長短呢?有“夕陽無限好”云,“無限”二字,委實可圈可點:神造萬有時,連連認為“是好的”。如果神說“是好的”,再挑剔的人都不能不說“無限好”,因為創造是完美的。而萬有之中,地球又似是尤蒙眷顧了。記得上帝曾以地球被造時的情景啟示約伯說:“那時,晨星一同歌唱,神的眾子也都歡呼。”(《約伯記》38:7)如斯歌唱歡呼,想來不知何等驚天動地。 於是人間有情。放眼天地山川的宏偉博大,不須文人墨客,即是販夫走卒也不禁贊嘆。情之所至,人的心靈可超脫人間的陰險詭詐而失聲贊美創造者驚心動魄的美善。心境如此,實在有“不知今夕何夕”之妙。書生意氣,應是在仰觀俯察中領悟造物的奇妙,贊嘆間,心曲與晨星與萬物與天使唱和,又豈不是上帝的心意? 可惜人性卑劣,只可超脫陰險狡詐於暫時。自天子至凡夫,不獨不將榮耀歸與創造的神(這是聖經中“罪”的定義),甚至有“取而代之”的野心。因此詩人雖有“惟餘莽莽,頓失滔滔”的絕句,卻因“欲與天公試比高”的狂想,效史上“英雄”,為江山“折腰”,不惜國無寧日,野有哀歌,苦獄冤魂,生靈塗炭。不亦悲乎? 旭日隱現,地上白銀也似。我想起主耶穌,聖經告訴我們“他頭與髮皆白,如羊毛,如雪”(《啟示錄》1:13)。我真稀奇這一位“萬有也靠他而立”(《歌羅西書》1:17)的主,這一位“常用他權能的命令托住萬有”(《希伯來書》1:3)的神。眼前的天地由他設立運轉。我配他捨棄天上的榮耀,來到人間向我昭顯上帝聖潔公義的形像麼?我配他為我在人間忍飢挨餓顛沛流離,甚至沒有枕頭的地方,去勸化我悔改回歸到永恆的天家麼?我配他為我忍受十字架的苦難,流血捨命,洗滌我罪污,教我在上帝面前潔白甚於眼前的瑞雪,教本該滅亡的我得與公義的上帝和好,教我有涯的生命因信靠他而無涯,而投奔至善至美,而平安,而喜樂,而無畏,而滿足,而與天使唱和麼?我配麼? 因為聖經記載著他說:“成了。”(《約翰福音》19:30)憑這一句話,我靈釋放,已有十五年之數,且此生不惑,更有永恆。有良師益友若主耶穌,實是福杯滿溢,夫復何求! 遊念至此,滿眼光明。杯中餘茶,一飲而盡。不再欲與雅士乘銀龍戲風雪。今天是禮拜天,快該整裝出門了。有什麼比敬拜主耶穌更能滿我意呢?巴不得教會諸君,一眾蒙恩弟兄姊妹快點來到,好讓我分享三月飛雪天的感受。□ 作者來自廣東,現在美國德州摩托羅拉公司任主任工程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