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麥子

小約翰

曠野上深深的轍痕裡
留下些閃閃發光的麥粒
伴隨著蒼涼的暮色
割麥人的歌聲漸漸遠去

空蕩蕩的田壟上
剩下些野麥子

他們瑟瑟發抖地站立著
像冬日晨操的小學生
等著點到自己的名字

他們穿著破爛的衣裳
一個個瘦弱乾癟
搖晃著長長的麥芒

野麥子,我的兄弟
天涼了
起風了
你看人家都走光了
咱們回家吧

你看見前邊的煙了麼
那可不是工廠的煙囪裡的
那是媽媽點燃了灶火
燒開了滾燙的熱水
等著我們回去
你聽見村口熟悉的聲音了麼
那是媽媽喊著我們的乳名
喚著我們回去

我的口袋裡只剩下幾個鋼蹦了
坐不了公共汽車
穿不過長長的城市
穿不過寒冷的燈火
我們回得去麼
你還記得路麼
城市是你我間荒涼的曠野

慾望是曾抽打我
離你遠行的鞭子

誰種下我誰就會收割
然而若沒有下種者呢
就只能被遺忘在這個城市麼
就像野麥子,沒人要你

野麥子,我的兄弟
咱們回家吧
十字路口的紅綠燈
眨著眼在嘲笑什麼
我看到你還在風中站立
野麥子,我的兄弟
你看天晚了
領著我背起行囊
讓咱們上路吧

你看人家都走光了
野麥子,我的兄弟
咱們回家吧。□

  作者語:這首詩寫於1995年,當時我還沒有信主。當我背起行囊,離家鄉越來越遠,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求學後,最初的興奮又變成了深深的失望。於是準備考博士與出國。然而,那時我懂了:考上博士出了國又怎麼樣呢?我不屬於那個城市,也不屬於任何一個城市,但分明又回不去山村老屋了。我彷彿看見家鄉田地裡被遺忘的野麥子,正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我就是這樣一株乾癟的野麥子啊 。

  然而,兩年以後,我的心靈的漂泊終於到了終點。於是,我又寫下了〈家〉這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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