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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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自己分成兩半，一半對自己說：婚姻那麼痛苦，就離婚吧！另一半又對自己說：離了婚就一定能更好嗎？ 一心出人頭地我一直是個自我奮鬥的人。我從小在外祖母家長大，親身体驗到幾代人的壓抑與痛苦。又看到社會上無公義，不是踩在人家頭上往上爬，就是被人踩在腳下，所謂“天下烏鴉一般黑”，沒有真理，仁愛稀少。 為了改善親人的景況，報答家人的養育之恩，我萌生了刻苦奮鬥、出人頭地的意念。憑著自己還能讀書，能說會道，我就慢慢成了一個自信心極強、想做什麼就一定要做到的人。 二十多年當中，每次遇到成功，或如意的事，包括考上好學校，出國留學，嫁給美國人，生下兒子，找到工作等等，我都感到一定程度的喜悅。我為自己感到驕傲的同時，也覺得冥冥之中有命運之手在掌管著我的前程。 但這命運，時而寵我，時而令我受挫，不可知也不可捉摸。而我也只有在順境時，心存感激道，“謝謝命運之神恩待我。”逆境時則咬緊牙關熬過不順的日子，等待時來運轉的時候。 在我自我奮鬥的過程中，我做了一些良心過不去的事。比如欺騙撒謊、考試作弊，辦事遇到困難時說句巧妙虛謊的話等等。為了避免負罪感或自責，我自圓其說地想：“沒有辦法，人人都這樣，不這樣達不到目的。” 有時，我也想潔身自好，杜絕一切不正，可無能為力，做不到。世界的吸引力太大，不去追求那些東西，不是埋沒了自己嗎？這樣，我的良知就慢慢麻木和埋葬了。 那時，我人生拚搏和奮鬥的目標，就是更成功：更高的學位，更高的地位，更好的工作，更多地令人羨慕。我的追求使我外表看來蠻好看、蠻成功，內心卻充滿了煩躁不安，脾氣急燥易怒。我不會享受生活，不會欣賞生命中的親人，甚至連自己達到了一個目標，“成功”了，都只能短暫地高興一下，繼而又馬不停蹄地為下一個目標奔命。我全然不懂得什麼是平安。 自由人與囚犯1993，我二十六歲那年，在生活相對穩定，並有舒適工作的情況下，我的婚姻出現了極大的危機。其實我同我的美國丈夫是一見鍾情，幾年後二見定情。我思考過，無論在感情和理智上，我同他結合都是合適的。但一結婚後兩人之間就充滿了紛爭與不和。掙扎了幾年，不見好轉，就只能由它去了。我就將愛轉移到兒子身上，並將精力投到我們共有的興趣上：做生意賺錢。可危機就在那時爆發出來了。 婚姻家庭生活變成一片黑，只有一個詞可來形容，即是“痛苦”。那些日子，我雖為自由人，也生活在自由的國家，卻活得比囚犯還慘。因婚姻的痛苦，我自己也陷入了嚴重的無法自拔的情緒低落，及危機、恐慌感中。我吃飯無味，晚上睡不好覺，白天上班心不在焉，走在街上還闖紅燈。神情恍惚，活著如同行屍走肉。 我試圖尋求幫助。我看了一些心理醫生。在他們的辦公室裡，我可以任意洩露心中的隱私，任意探討。可一離開他們的辦公室，回到現實生活中，我只有更迷惑、更無助。我也無法向親人和朋友們訴說心中的苦楚。因為我不想叫他們難過，加重他們的負擔，我相信他們也無力幫助我脫離我的痛苦。 我開始考慮離婚會否是一條解決問題的途徑。我發現自己分成兩半，一半對自己說：婚姻那麼痛苦，就離婚吧！另一半又對自己說：離了婚就一定能更好嗎？我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我婚姻中的危機，可能只是問題的標，而更深的危機，可能才是本──問題的實質所在。 可我不能確定是什麼問題，更不知怎麼辦。我再不能一天一天地混日子下去了。當我不得不誠實地面對自己時，我發現我真的是陷在極大的困境之中，彷彿走到了窮途末路。留也不是，因我的日子盡是煎熬，隨著時間的推移並不見好轉；去也不是，因為我一個年輕女子帶著孩子，前途茫茫，且我不能設想，讓我無辜的兒子，在一個破碎的家庭長大。 無法面對自己當我試圖面對現實，欲解脫困境時，我又發現，我實在無法面對的，是我自己。我發現自己好像被一個陰影、一個魔鬼所轄制，這魔鬼常常齜牙咧嘴地將我所做過的對不起良心的事，擺在我眼前，讓我厭惡自己，又可憐自己。這魔鬼緊緊追跟我，驅也驅不走，躲也躲不開，叫我害怕，彷彿已成了我的一部份。 我的良心也譴責我，我不能再迴避我的罪了。我的罪像一個巨大的黑影追隨我，叫我終日不得安寧。我的負罪感如同一副沈重的軛，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想地獄的味道大約是如此，真是極其可怕，極其難熬。 在這樣的痛苦中，我開始覺得活著毫無意思，開始思考死是怎麼回事，人死後又會怎樣。我開始思索人生的一些基本問題：我從哪裡來？我活著為什麼？我要到哪裡去？可是不得其解。 那天，我的心又被痛苦攫住，那是復活節前的星期五，我對天發問：“上蒼啊，若命運之神是這樣捉摸不定不可知，若我活在世上純屬偶然，就像一隻老鼠、一隻螞蟻，今天在，明天死，我何必再延續這痛苦，求你將我這生命拿走。若不然，求你將生命的真相指教我。我不能再這般地活下去了。”我竟在無意之中，已向宇宙萬物的主宰發出了靈魂深處的呼求與禱告。 第三日，即復活節主日，我丈夫在我倆走投無路之際，想起教會這地方，或許是可以給人靈魂帶來一些撫慰的地方。於是他迷迷糊糊地帶我去一家教會作禮拜。這次禮拜中，雖然有很多儀式和禮文我都不懂，但那大好的信息，即福音，我聽見了。 我聽見信息中說：世人都犯了罪，而罪的代價就是死亡。然而，神愛世人，差他的兒子降世，不是要定世人的罪，乃是要叫世人因他得救。耶穌基督為我們的罪在十字架上流血，死而埋葬，因神的大能，三日後又復活。如今，我們紀念、慶祝主的復活。那些在基督耶穌裡的，罪已被赦免了，不但如此，神還賜我們永生的盼望，賜我們作神的兒女…… 那不就是我嗎？我聽了，覺得頭頂上一片漆黑的天空中，彷彿出現了一線微光，我窒息的生命，忽然可以喘出一口氣息了。我彷彿死人活過來了，又或如初生的嬰兒，十分虛弱卻不停地呼吸，愛慕那新的生命氣息。一種無名的釋放，伴隨著喜樂，沖動著我的心頭。我心中道：“原來生命的真相是如此！這才是我所要的生命，這才是我唯一的活路。” 聖經中的話，特別是《羅馬書》第七章，堅定了我信主的決心：“因為我所作的，我自己不明白；我所願意的，我並不作；我所恨惡的，我倒去作……我也知道在我裡頭，就是我肉体之中，沒有良善；因為立志為善由得我，只是行出來由不得我。故此，我所願意的善，我反不作；我所不願意的惡，我倒去作……我覺得有個律，就是我願意為善的時候，便有惡與我同在……我真是苦啊！誰能救我脫離這取死的身体呢？感謝神，靠著我們的主耶穌基督就能脫離了。”（《羅馬書》7:15-25）這不就是我的寫照嗎? 此後的幾年當中，我接受從神來的幫助。由于婚姻中的問題不宜隨便向人透露或請教，神為我預備了一位特殊的姊妹幫助我。她是我在教會中認識的，長我二十多歲。她用神的話語教導我，為我禱告，並提供她的經驗和教訓作我的借鏡。 漸漸地我走出了絕望的幽谷，對生命的根本問題，找到了滿意的答案。我知道了我從哪裡來，我往哪裡去，我活著為什麼。我的婚姻也走出了困境。神重塑了我們，重建了我們的婚姻和家庭。我和丈夫在主裡享受比以前更親密融洽的關係。 神為何如此愛我，我不能測透。可我知他是愛我，且愛到底。世上的浮名虛利已不再能吸引我，我寧願拿時間去傳福音，讓別的人也知道神的愛。因此我放棄了念法律的機會，以後又放棄了工作的機會。但神卻供應我們一切的需要。這讓我看到，我這個自以為是、靠自我奮鬥成材的人，神其實一直在看顧我、憐憫我、扶持我。等我認識他，認識自己，悔改歸向他。 我也學到，神的意念高于人的意念，神的智慧高于人的智慧。所以，我願意將自己完全交託在神的手中。□ 作者來自上海，加拿大大學畢業，現與丈夫及孩子住舊金山灣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