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 璩
一. 思潮的交锋人类的思潮和理念(idea)是主导历史,决定人类命运的动力。人类的文明史其实就是人类思潮交锋的历史轨迹。达尔文自然进化论的理念就是一个例子,它的影响不仅限于生物科学,即使在物理科学、心理学、社会科学、人类价值观,甚至在政治的制度和潮流上,都是非常深远的。 基督徒思想家,监狱事工创办人寇尔森(Charles Colson)指出:“真的基督信仰不仅是个人与耶稣基督的关系……它也不仅是相信一组关于上帝的教条。真正的基督信仰是一套了解,透视所有真实(reality)的思维方式,它是一种世界观。"(注1)换句话说,基督信仰不只是一个私人灵修,或是感性的、经验层次的投入。它建筑在非常深厚、广大、和谐,而且完整的理论基础上。这个信仰影响了我们思想、行为的每一个层次。不但如此,它也与人类的社会和文化的脉膊息息相关的。我们的信仰主导着我们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态度。 寇尔森并认为控制历史走向的,基本上就是两种世界观。一种是自然主义的世界观,一种是圣经所传达的神本的世界观。寇尔森的这种观点虽然似乎很难理解,却包含至理。或许有人认为推动人类文明前进的是权力意志,有人认为是经济分配,有人认为是人类的贪心加上一只不能看见的手,有人认为是爱心。但在这些理念的背后,却还有更深一层的主导思想,这种思想赋予了人生命的意义和活力。这种主导思想就是寇尔森所谓世界观的层次。 已故的《世界文明史》钜着的作者威尔杜兰也曾说:“这时代最大的问题不是共产主义与个人主义的对立,不是欧洲与美洲的对立,也不是东方与西方的对立,它乃是人类是否可以离开上帝而生活。" 代表自然主义世界观最贴切的,莫过于已故的天文学家卡尔塞根(Carl Sagan)。他在美国大众广播台“宇宙"节目的开场白便是:“这个宇宙是昔在,今在,以后永在的。"他并说:“从最深层的意义而言,我们都是这宇宙的儿女。"自然主义事实上是一个排它的,独断的前提假设,它甚至神圣化了自然,拒绝了任何其它真理的可能性。由自然主义延伸的各种思想便深深影响着人类的观念和行为。 圣经《创世记》第一章说:“起初神创造天地。"又说:“神就照着自己的形像……造男造女。"这种从上帝赋予的高贵品质与地位,给了人类清晰的道德秩序,也给予在生活中挣扎的人类肯定的目的感,并且给与人类以恩典和爱为出发点的生命泉源。在历史上,这种神本的世界观便成为带动人类文明的另一种动力。这两种世界观的消长就决定了人类文明的走向。 虽然并不是每一个基督徒都能完全遵照这种神本的世界观而生活,但每一个基督徒都应该认清楚这个分野,否则我们就会永远活在一个分裂的价值系统底下而不自知。 二. 基督徒的文化使命我们都很熟悉耶稣基督吩咐门徒的大使命:要到普天下去,使万民作 的门徒。这使命不是去作社会改革家,而是去改变人心。许多以社会改革,文化建设为第一职责的信徒,最后都走到失望之途。 那么是否表示,信仰纯粹是个人的心路历程,是与社会道德无关的?不自觉地,许多的基督徒与教会都抱着这样的生活态度。例如,前纽约州长葛谟(Mario Cuomo),他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他在1984年对圣母大学(University of Notre Dame)毕业生致词时说,他不希望用私人的信仰来影响他的公众政策(笔者认为这完全正确)。但他接着说,他也不愿意推动教会的道德立场(虽然他本人认为这道德立场是正确的,是代表真理),或寻求公众的支持,除非有其它更谨慎的论点来支持这些立场。换句话说,他不愿负起领导的作用来推动他认为是对的道德立场,他的信仰完全是他私人的事,与他人无关,也与他的公开立场无关(注2)。 另一个例子是前美国总统卡特,他与他夫人凯萨琳,在2000年10月宣布脱离美南浸信会,因为他们,认为该教会对妇女的立场过份保守,不符合圣经一般的教导与原则。这虽然是一个很有争论性的题目,教会内一定有不同看法,但作为社会良心的基督徒,我为卡特勇敢地站出来而鼓掌,不论他批评的是教会还是社会。 当年马丁路德的观念是,这世界是被撒但污染的,基督徒应当弃如粪土。但加尔文却认为,这世界是上帝的创造,它还可能成为基督的国度,基督徒的责任便是尽量努力,使它成为遵守上帝法律的处所。他是继奥古斯丁以来第一个注重文化使命的基督徒,他以圣经的真理作出发点,应用在世俗生活上。基督教虽然不是从事社会福音的宗教,但对时代与社会有深厚的责任感与使命感(注3)。这种例子在历史上很多,例如英国的伟人韦伯佛斯(William Wilberforce),在信主以后穷毕生之力(四十五年之久),推动废奴运动,并其它社会公益,如寻求提高印度人的知识水平,与强势的既得利益者奋战,不屈不挠,成为英国历史上一颗光辉的明星。 美国第一次基督教大复兴是在十八世纪,当时以爱德华滋(Jonathan Edwards)为首的许多基督徒领袖都学识渊博,有些人还做了耶鲁与普林斯顿等大学的校长。这个运动深深地影响了美国大革命。美国第二次大复兴是在十九世纪中期的北方,它影响了奴隶解放运动。第三次大复兴是在十九,二十世纪交替,它奠立了罗斯福总统新境界(New Deal)的道德基础(注1)。六十年代的民权运动,基督信仰仍然是马丁路德金恩的道德力量源泉。这些都是基督徒文化使命的表彰。 在思想上,自加尔文以降,美国归正教会的荷兰改革宗开伯(Abraham Kuyper),牛津大学教授鲁益师(C. S. Lewis),基督教思想家薛福(Francis Schaeffer),以及监狱事工创办人寇尔森,都是认识到文化使命重要性的基督徒知识份子。文化使命是基督教的预工,更是基督徒信仰活出的影响。 我们的信仰不只是我们个人的私事,它也不仅是个人经验与感性层次的活动,它与我们生存的环境密切相关。我们的文化使命,第一便是在我们周围活出一个尊基督为主的世界观,而且是建立在神的主权和基督爱的基础上,而不是站在高人一等“我比你好"的优势地位上。第二是建立沟通管道,让人认识,基督的信仰不但是合理的,而且是符合人类需要的。第三是用这种信仰的道德规范为基础,改变我们的社会环境。 寇尔森说,当他听到一个很受人尊敬的牧师告诉会众,教会的使命就是“祷告,查经,崇拜,交通与见证,以预备基督的再来"的时候,他推动文化使命的意念便更为坚决了。寇氏申明,并非这些训练有什么不对,但是如果信徒只注重这些,就必然忽略了拯救周围文化环境的责任,信仰与道德感便局限于私人的范围,与公开的生活无关。使得我们在学校、公司的所做所为呈现出一种生活方式,而礼拜天上教堂,又呈现出另一种生活方式。他认为,基督教近年来最大的错误便是没有认识到,基督信仰是一个全面性的生活体系,它掌握一个人生活的每一部份(注1)。 “基督与文化"是一个非常有争论性的题目。从圣经和历史来看,基督告诉人 的国不属于这世界。 似乎否定了整个犹太的宗教与文明。基督徒当时也鄙视罗马文明,而只向往天国。神学家尼布尔(Richard Niebuhr)早年曾对基督与文化的关系做了很仔细的分析(注4)。其实,基督信仰与文化并不一定是对立的,基督信仰可以成为文化转换的动力。 三. 前景这几年,福音派的确从“社会边缘人物"的观感中开始走了出来,从偏颇、论断、不合理性,甚至反理性的大众印象中走了出来,寻求将我们所信仰的真理,应用到价值观混乱的多元文化社会里,以给予人类新的盼望,新的方向。有些基督教思想家非常乐观地指出,这廿多年来福音派运动,已经开始认识心(heart)与脑(mind)的并重。麦格拉(Alister McGraph)称这个新潮流为“福音派的文艺复兴"(注5)。 在科学的领域,也有一批推动“智慧设计"的学者摆脱了早年创造论者的死胡同,在学术界造成了强有力的震波。我们因此期望看到文化使命能更加从开放的和多角度的方向前进,使得基督的真理更广、更有效地影响这个知识(knowledge)挂帅的时代。作为中国基督徒知识份子,面对着广大无神论者的园地,这文化使命应该也是我们的责任。 《举目》杂志将藉着这个“思潮交锋"的系列,从社会制度、教育、法律、对生命的态度、科学主义、心理学、政治学、福音派的心理转换等角度,分析和检讨这些主要思潮的历史轨迹,其世界观的交锋,和对社会的冲击。我们希望,第一,能够洞察历史的教训,第二,能改变我们的态度,并能影响我们所处的社会文化。这或许也是所有讨论“文化救国"的人不可忽视的课题。□ 注1:"How Now Shall We Live," Charles Colson & Nancy Pearcey, Tyndale House Publishers, Inc., Sept. 1999 注2:"Kingdom in Conflict," Charles Colson, Zondervan Book, 1987 注3:Encyclopedia Britannica, on Calvin's Intellectual Formation and Spirituality 注4:"Christ and Culture," H. Richard Niebuhr, Harper Torchbooks, 1951 注5:"Evangelicalism and the Future of Christianity," Alister McGraph, InterVarsity Press, 199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