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後的阳光

  
            文╱楼健  
  阳光还被乌云遮盖著,新问题又出现了一大堆。但心底却隐隐觉得,圣经可能就是我要找的阳光。

我1963年出生于上海,祖父是牧师,于1974年被主接返天家。我在1978年始接触基督教,那时祖母住在我家,常有一些老年人到我家,与祖母一起读经祷告。父母虽不阻止我兄妹在旁观看,却严禁在外面谈论,并说这是老人的封建迷信。後来才明白那是怕我们在外面乱讲,害了别人。可无论如何,我在当时已知道,有一位上帝叫耶和华;也知道一个名叫耶稣的,为救人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1982年初夏,奶奶在浙江湖州去世。奔丧时,父亲带我游历了湖州郊外一些地方。父亲告诉我,祖父曾长期在江浙沪三地传道,他的童年是在教堂里度过的。他兄妹七人全都是接受教会学校的教育。他四位姊姊终身服务于教育和医疗界,三兄弟都在理工科上发展。在工作单位和居住地都是受人尊敬的长者。

虽然父亲只讲往事,不提上帝,但带给我的震撼却是如此的巨大,也引发了我的深思。我相信父亲的正直,不会骗我。但他讲的事情,与我所受的正规教育产生了巨大的反差。再加上前几年政府进行的一系列所谓“拨乱反正”、“平反昭雪”,我意识到一定有什麽地方出了问题,但我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历史周而复始

回上海後,我开始认真研读《毛泽东选集》一至五卷。我觉得我读到的,大都只是权谋。马列的书我不想读,第一是因为太深奥,第二个原因是,历史已证明了真正的布尔什维克在中国失败了,成功的只是毛泽东的农民革命。第三个原因是我曾在上海一所很有名的中学补习,这所学校请来了一位上海党校的资深政治经济学讲员。我对他提出了一个问题:马克思哲学说,真理在不断地发展,但共产主义理论却说,人类社会的最高理想是共产主义。这在道理上讲不过去。既然真理不断发展,就不该有顶峰。

这位讲员一开始还试图用理论来解释,但发现不行後,就用大帽子压我,说我思想有问题。并说,如果想在考大学时政治得高分,就必须接受他的讲法。我想马克思的理论若连一个普通的中学生都说服不了,不学也罢,免得浪费时间。

我还读了很多中外历史书籍和传记。我相信研究历史可以帮助我们找到办法,解决问题。但研读的结果是,发现中国所谓的几千年灿烂文明,只是在无休止的重复一件事:一个坏皇帝被一个好一点的皇帝所取代,然後,好皇帝或其子孙又变成坏皇帝,再被别人赶下台。周而复始永无停息。

西方国家也好不到哪里去。1789年法国大革命推翻了法兰西波旁王朝,将路易十四送上断头台。但波拿巴.拿破仑建立了强大的法兰西帝国後,又将战火烧向了整个欧洲。直到1812的失败以及後来的滑铁卢之役,才使欧洲恢复了和平。

但1870年普法战争,使普鲁士完成了德意志的统一。此後,强大而野心勃勃的德意志帝国,将欧洲再次推向动荡和战乱,直至爆发了两次世界大战。欧洲被弄得千疮百孔,二战後更是出现了近四十年的冷战……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人”出了问题。国际联盟和现在的联合国,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所以,直到现在,全世界依然大打小打不断。

可为什麽人会出现问题呢?我找不到答案。但我知道并相信孟德斯鸠的“制衡学说”,能部分解决人的问题。我内心深处认为,民主体制比我们的乌托邦要好。

乌云下的阳光

母亲在我成年後,一直劝我读圣经、信耶稣。一开始我以沉默回答。直到1989年,我彻底抛弃了乌托邦幻想,才怀著试图寻求答案的心思去读圣经。

我努力带著公正的心去读这本书,但我不信《创世记》,那与我受的进化论等“科学”知识的教育有冲突。我可以同意,人出问题是因为犯罪,是自我意识的极度膨胀。但不同意那是亏缺了神的荣耀,是源于人背离了神。我相信人之初、性本善,不同意原罪的理念;我同意救赎论,但不同意只要向耶稣认罪,十恶不赦之徒也能上天堂,而好人因不认识耶稣就得下地狱──那也太没有原则了。一个人无恶不作,只要临死前向耶稣认罪就成了圣人,我无法接受。

我承认摩西的诫律是很好的道德标准,但高不可攀,我做不到;耶稣是好人、圣人,可他太软弱,我学不来。更何况世上有三大宗教并立,都有劝人为善的一面……

这些只是读圣经的感受,我对神和圣经还有更大的疑问:

1. 我虽然因为家庭背景和自身的经历,相信世界上有一位主宰,并且这位主宰可能就是耶和华上帝。可为什麽一定是他,不可以是阿拉?不可以是佛祖如来?或是其他的神灵?

2. 圣经到底是谁写的?如果它不是神的真理,而是後人假藉神的名义所写,用来劝戒後人行善(这是我受的教育),那它与其他宗教有什麽区别?

3. 为什麽一定要靠耶稣的救赎,而不是自己的努力?

4. 即使这圣经是真理,可它对我的国家民族有什麽实际的帮助?

从我踏入社会,我就立志为国家民族奉献一生。在八十年代初,我读到罗曼.罗兰说的:“要洒播阳光到人间,先得自己心中有。”那成了我的座右铭,我也一直在寻找这阳光。

阳光还被乌云遮盖著,新问题又出现了一大堆。但心底却隐隐觉得,圣经可能就是我要找的阳光。我试图拨开乌云,又把视线转向了与圣经有关的书籍。我从新华书店搬来了所能找到的有关圣经的著作,却发现都是国内正统的理论,对我的困惑没有任何实际的帮助。

我母亲也看了这些书,只是告诉我书上的说法是错误的。可什麽才是正确的,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竟然一迈而过

转机终于出现。四十岁时,我到了瑞士。我发现读经可以让我烦躁忧虑的心安静下来。读圣经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课,不读就睡不著觉。虽然什麽问题也没有解决,而且我也只读圣经,不做、也不会做祷告。以前是以探索的目的去读,以自认为公正的心去评判,但这时慢慢地开始用圣经来省察自己这四十年的人生历程,逐渐意识到自己所谓的道德观念,是如此软弱和虚伪。以前总以为自己是好人,至少是一个不错的人。这时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是个罪人。与别人相比,不过是罪的程度不同而已。明白了这一点後,我终于在神面前低下了骄傲的头。

我是一个很好强的人,总以为任何人都应该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达到自己的理想。我虽经历多次的磨难、打击和失败,但每次都能从挫折和失败中站起来。我坚信除非我自己趴下,没有人能将我打倒。我曾经写了一篇文章叫〈信念是成功的基础〉,就是这种心态。

2003年初,我认识了一位瑞士老人。他将我带到教会。我们一起读圣经,讨论圣经。很奇怪的,我居然不再抵抗耶稣的救赎,并认为那是非常好的办法,解决了人所不能解决的问题(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完全弄明白,我是如何跨越这一步的)。

随後有一位朋友将我带到苏黎世华人教会。是哪一天已不记得了,但那天传道人的讲道内容,是讲我们行事为人应该按我的意志还是按神的意志去做,却一下抓住了我的心。我觉得他讲得太好了!人类历史已清楚地证明,大家都是罪人。罪人如何管得好罪人?罪人再好的思想也高不过神,再好的理论,那怕是摩西的律法,人一执行就出偏差,而且都是按人自定的标准、自己的喜好去理解,并要别人去遵守,而自己却高高在上,置身事外,不出问题才怪。

从此以後,我的心就被主耶稣吸引了,每周都去听道,参加查经。

到教会後看到一些书刊,像《海外校园》和《中信》。後又得知教会有个小型图书馆,德国也有一个颇有规模的基督教中文图书馆(编注:德国中文图书馆,位于德国汉诺威,免费出借中文基督徒书籍。网址为www.chinese-library.de),真是十分欣喜。我于是把工作、吃饭、睡觉之外的时间,几乎都花在了看书、记笔记、读经和祷告上。我已经读了《到底有没有神》、《铁证待判》、《新约背景》、《新约综览》、《基督教与科学》、《基督教科学观》、《创造论─科学抑神话》以及《以色列史综览》,并开始读《旧约精览》。

这些书刊对我的帮助很大,很多问题得到了解答,觉得与神越来越近了。最重要的是,我确定已找到了那阳光,就是神的爱。神的爱能医治人的心灵,能让人摆脱罪的枷锁;也能让人类生活在基督的爱中,用基督的爱来改变世界,面对人生的挑战和种种苦难。

我现在一直有著很强烈的冲动,想弄清楚两件事。

请指导帮助我

1. 国内的正统观念,一直认为基督教与科学是敌对的,是阻碍科学的发展。当然,它从来也没有解释为什麽科学都产生于基督教国家,而不是产生于中国、印度、埃及等所谓的文明古国。我是学理工科的,我认为有责任去弄清楚基督教与科学的真正关系,并让我的同胞也能明白真相。

2. 作为牧师的後人,我要弄清楚1949年以前,基督教到底在中国做了些什麽。我相信这是我的职责和使命。

所以我现在的计划是:一方面系统学习圣经,另一方面学习基督教与科学的关系,及基督教在中国的发展历史。因为这些全都是自学,我非常希望能有牧师来指点我该读哪些书。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是关于圣灵的。我相信当我在主耶稣面前认罪、悔改、受洗归主後,圣灵已进入了我的心里。可有些弟兄姊妹,却经常讲什麽要让圣灵充满、什麽灵里争战等,说得很玄。有些人在读经前总要做很长的祷告,以“等待圣灵充满”。

圣经里关于圣灵,我印象最深的是耶稣受洗,彼得在五旬节讲道,以及主耶稣与众使徒为人治病等。可我身上真的没有这种感觉,又或者是我还没有把罪认清?可我能记得的都已认了,而且我在祷告时也求圣灵能让我明白,我还有什麽罪没认。

我以前给朋友出点坏点子,搞些歪门邪道,从来不脸红。但现在邪念一出,就知道这是错的。如果做错了,连圣经都不敢去碰,心中充满罪恶感。我有时与国内朋友通信、打电话,朋友说我像变了一个人,变得都不认识了。当然我自己也能感觉到这些变化。难道这不是圣灵在作工吗?难道要我也能按手医治病人,才算圣灵与我同在,被圣灵充满吗?

我真的很希望能得到长者的引导。有哪位牧长愿意来指导、帮助我吗?□

作者毕业于上海华东化工学院,现住瑞士苏黎世,在蔬菜公司工作。□

问题简答

文/陈济民

很高兴看到你的见证,也为你对信仰认真的态度感谢神。文章中最後提出的三个问题,都是我们华人基督徒应该关心的,也都是大问题,很难三言两语提供完整的答案。不过,从文章中,可以看到你在“基督教与科学”这个主题上,已经看了好几本书,其中周功和,《基督教科学观》(台北,华神,1996),是很好的入门。

在“基督教与中国”这个主题上,美国一些学者在二十世纪下半叶,曾以它作为研究的重点。其中一本是讨论著名的宣教士丁韪良的功过(Ralph Covell, W. A. P. Martin, Pioneer of Progress in China , Pasadena, Christian University Press, 1978)。在华人基督徒方面,台湾的林治平等人也作过一些努力(参林治平,《基督教与中国论集》,台北,宇宙光,1993。)此外,最近内地会出版了一本有关来华女宣教士的事蹟,作者是前内地会总监高力富的夫人(Valerie Griffiths, Not Less Than Everything:The Courageous Women Who Carried the Christian Gospel to China, Grand Rapids: Monarch Books, by Overseas Missionary Fellowship, 2004)。

至于圣灵的问题,你确实是经历过圣灵的重生和光照。文中所说“有些弟兄姊妹,却经常讲什麽要让圣灵充满、什麽灵里争战等,说得很玄。有些人在读经前总要做很长的祷告,以‘等待圣灵充满’”,其实他们谈的是一些基督徒的特殊经历。

圣经谈到圣灵充满,基本上有二方面的表现: 1. 耶稣受洗後的经历,和《使徒行传》记载的一些基督徒的圣灵充满,指的是领受圣灵的恩赐和能力,让他们能为神和主耶稣基督作见证(参《路加福音》4:14,《使徒行传》1:8);2. 而《以弗所书》4:18-21所谈的圣灵充满,指的是日常生活中过著合乎神心意的生活:赞美、感谢神,彼此造就,彼此顺服。

前者(恩赐)让我们事奉神的时候,有属灵的能力,但不是每位信徒都有同样的恩赐(《哥林多前书》十二章);而《以弗所书》四章所说的圣灵充满,则是每一位信徒必需有的日常生活。

因此,根据圣经的教导,并非“要能按手医治病人,才算圣灵与我同在,被圣灵充满”,更不能说每一个基督徒都需要有这种经历,才算是真正的基督徒。

在这方面,周功和所写的《荣耀光中活水泉》(台北,华神,2002)有相当正确的教导。若要了解你认为“说得很玄”的一些基督徒的背景,和他们的看法所涉及的问题,则可以参考:陈济民、赖建国等,《圣灵古今论》,台北,华神,1999;《圣灵:神学与运动》,中国神学研究院期刊,三十三期,2002年7月。□

作者曾任台湾中华福音神学院院长,现住美国洛杉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