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你必有一個孩子。”

          謝淑玲

  此乃真人真事。我怎能閉口不說?

--作者

  你們會不會“做人”?

  年輕時,曾以為結婚生子是天經地義的。

  十多年前,我選擇了只要愛情不要麵包,步上紅毯的另一端,踏入婚姻生活,憧憬著賢妻良母的角色,編織著幸福家園的美夢。

  外子是個極其衷愛小孩的人,婚前他除了白天上班,晚上還幫他大哥帶孩子。經常半夜起床餵奶、換尿布,口中不僅怨言全無,心中更是歡喜有加。

  婚後兩個月,他奉派赴美接受短期訓練。回國時,興高采烈地帶了嬰兒衣物,男嬰女嬰件件俱全。在期盼加添家庭小成員的同時,他購買嬰兒與母親的雜誌,要我好好閱讀、預備自己,免得到時亂了方寸。

  可惜我們膝下猶虛,只好求助於醫生。中、西醫都看,中、西藥通吃。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受孕失敗,傷透了我們的自尊心。只要聽到或看到別人有小孩,心裡便充滿了羨慕與嫉妒,同時也摻雜著惶恐和害怕,真是苦不堪言。人們或有心或無意的一句話:“什麼時候生孩子?”對我們而言是既難受又扎心。

  有次與外子的同僚們一起喝喜酒,閒談之中一老兄突然把箭頭轉了向,對著我們揶揄道:“人家結婚的,都有小孩了,你們倆個到底會不會做人?怎麼連個鬼影都看不到?”更有人以“報應”的大帽子壓得我難以翻身。無法離群索居的我們雖然盡力減少不必要的交際應酬,卻依舊躲不掉生活圈和工作圈里人們口舌的譏誚。

  平常我在人前嘻笑,但在人後,我的嘆息不向主隱藏。每當夜深人靜,我常獨自抱著棉被痛切哭泣,無助地向神說:“為甚麼別人生孩子易如反掌,而我卻難如登天?是不是我是受咒詛的大罪人,以致你掩面不看我,縮手不救我?你知道我心中的無奈與艱難,你聽見雪上加霜的冷言冷語,求你釋放身心倍受煎熬的我,赦免我一切隱而未現的罪和顯而易見的罪,不要離棄我。你若願意,求你賜我兒女。在你沒有難成的事……”

  我們離婚吧

  婚後三年,外子提議離婚,理由是:“不孕的我們各有各的生理缺欠。你的癥結是子宮內膜異位,我的問題是精子活動力弱,兩個加起來等於無子無後。假如你找個正常人結婚,你將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而我若再娶個正常人,我也有一半的希望。何必如此痛苦廝守?離婚罷了。”

  他的論調猶如晴天霹靂嚇壞了我,我無法認同他的邏輯,也不願離婚,反而更努力地訪名醫。同意嘗試以外子的精子做人工受孕,先服一堆排卵藥,注射顯影劑和排卵針,而後住院進行各種生理功能測試,並開刀做人工胚胎植入術 (G. I. F. T.),但十二天後仍是悵然而歸。

  過了一年,我們接受另一名醫的建議,做了連續三個月的精虫植入術 (I. U. I.),可嘆絲絲的希望又化為泡影……事後外子告訴我,做人工胚胎植入術時,不僅用了他的精子,還向醫生買了精子攙雜使用。而精虫植入術所用的精子,除了他自己的以外,還用了他哥哥的。我聽了不寒而慄,萬一人工受孕成功,怎知嬰兒的父親是何方人物?

  後來經人介紹,我加入了針灸行列。每週一次針療,每次在腹部扎兩百多針,背部扎一百多針。只要針灸時間到,一想起那即將扎在我身上的三百多針,全身就雞皮疙瘩四起,不由自主地發抖打顫,如此忍受了多時多日,還是虛空,還是枉然。

  儘管我們在一個個醫生手中花盡了一切金錢,吃遍了各種秘方與苦頭,膝下無子的遺憾仍晝夜啃噬著我們夫妻的感情。外子開始在外面交女朋友,其詮釋是:“天天我看你,你看我,沒什麼好看,沒孩子就沒戲唱。你生不出來,換人試試看。”維持了七年的婚姻終於在“情”態涼薄、無子的壓力下分手了。

  離婚的傷痛不斷地侵蝕著我。雖然靠主恩典勝過了生命觸礁的痛苦,但曾有好長一段日子,我不敢領聖餐,我相信神愛我,神接納我,耶穌為我死,他是我的救主,卻絲毫無力招架於這樣的想法:“離婚的我得罪了神,不配……”

  明年此時,你會有一個孩子

  在第二個婚姻裡,已有兩個女兒的外子沒有給我任何壓力,反而常提醒我:“兒女是耶和華所賜的產業,有子女感謝主,沒子女也感謝主,凡事都要謝恩。”我理智上同意他的說法,但心靈深處卻走不出無子無後的陰影,一點也不能為無兒無女獻上感恩。

  眼看著比我晚婚的妯娌們生出一個個孩子,而我卻連動靜也沒有,只有學聖經中撒母耳的母親哈拿不住地求告神,向他傾心吐意:“宇宙獨一的真神,為甚麼拜拜的人有兒有女,而我是你的女兒竟是如此的無奈、空有心願?你忘記我要到幾時呢?你不對我施恩要到永遠嗎?求你鑒察我,啟發我,我願認罪悔改,求你為你名的緣故幫助我,求你成就我的心願賜給我孩子,我的指望唯獨在于你……”

  有一天,我小叔拿族譜給我看,對我說:“大嫂,真奇怪,別人的族譜長孫都是長子的兒子,為什麼我們家記載的是二哥的兒子?”

  我問他:“這族譜是從哪裡來的?”他答道:“是媽媽回老家時,請人家寫的。”

  我知道吃齋拜佛的婆婆如此做,乃是因為她相信占卜問卦的答案“長媳不孕”而有的壯舉。但我仍十分難過,傾心如水地對主說:“你就是我的福份,我不在乎人給的名份,我要的是來自你的一切。”

  當我安靜地俯伏在主面前,他開了我的心眼,讓我看到,倘若我有個兒子,在族譜上即是王家的長孫。按婆家的習俗,得過繼給他們的神祇作乾兒子。而身為基督徒的我們絕對無法同意他們的做法,如此一來必定引起極大的紛爭。謝謝神顧念軟弱的我免於捲入家族風暴,這是生平第一次我發自心底真誠地為沒有兒子獻上感謝。

  1995年3月2日清晨,神藉著我讀經禱告時,對我說:“明年此時必賞賜你一個孩子。”我滿心喜樂地跑去告知外子,他以為我得了妄想症,安撫我道:“明年的事以後再說。”

  我急得問他:“難道你不相信神的應許嗎?”

  “我當然相信,不過明年這個時候再說吧!”他回答。

  我心想,你不信沒關係,我相信神怎麼說,事情就必怎麼成就。

  無論怎樣我都要

  到了六月初,醫生證實我有了身孕。這不是個夢,乃是個事實,我心中的感恩和歡欣真是筆墨難以形容。

  懷孕初期雖有不適,但主恩夠用。到了第十六週,醫生鼓勵堪稱高齡產婦的我作羊膜穿刺。我深怕因而失去孩子,不肯答應。醫生見我意志堅定,只好建議抽血撿查,看看嬰兒有無唐式症。雖然抽血檢驗不比羊膜穿刺準確,但不會動到子宮,我便接受了他的提議。

  檢驗報告一出來,醫生即打電話通知我:“你有七十七分之一的可能會生個唐氏症嬰孩。一般孕婦的驗血指數若達到三百六十分之一,就必須進一步作羊膜穿刺確認,而你的指數高達七十七分之一,更不可不作羊膜穿刺……”

  聽完電話,我心如刀割般地大哭一場。幾經禱告,我深信這孩子是神給的。“耶和華所賜的福,使人富足,並不加上憂慮。”(《箴》10:22)於是回電話給醫生,告訴他:“縱使生唐氏症嬰孩的機率甚高,我還是決定不作羊膜穿刺。”

  他不解地問我:“為什麼?到底什麼緣故,你執意不作羊膜穿刺?”

  我答道:“結婚多年膝下無子,現在有孕,這孩子是我向我天上的父神求來的,他所給的是最好的。不論這孩子有無缺陷我都要,這就是原因。”

  聽完我的解釋,他說:“雖然我不明白你的信仰,但是我尊重你的決定,我不勉強你了。”

  懷孕第二十八週,我腹中的胎兒突然停止胎動,醫生開了一些藥讓我服用,我擔心藥物影響胎兒,不敢吃,拼命地抓住神,迫切禱告:“主啊,救命!你知道我腹中的胎兒今天停止胎動,你是最偉大的醫生,是我和孩子的避難所,是我們患難中隨時的幫助,我不靠藥物,單要倚靠你,求你醫治我們,拯救我們……”

  謝謝神應允困苦人的祈求,大約一兩天後,胎動又恢復正常了。

  神蹟寶寶

  到了第三十二週,我的子宮突然收縮得非常厲害,並有出血的現象,孩子的胎動又停止了。醫生勉強我住院三天,而後給了我一些藥,許可我出院回家。我在神面前流淚呼求:“主啊!怎麼辦?懷了三十二週的胎兒又停止胎動了,這孩子保不保得住呢?會不會不健全呢?……你知道該怎麼辦的,不是嗎?”

  遠在太平洋彼岸與我一同禱告的姐姐對我說:“試著讚美掌管一切的耶和華神,他是不誤事的神,他知道他在做什麼,他不會做錯事。或好或壞,學習交託、信靠順服……”

  雖然我試著開口讚美,但心裡卻充滿了憂悶愁苦,痛苦難當。外子邊唱讚美詩邊為我打氣:“要對神有信心,放手讓他接管。”我嘴上說好,不過內心卻十分明白自己是個小信的人。

  當天晚上我睡不著覺,想到信心之父亞伯拉罕好不容易老年得子,神卻要他把心愛的獨生子獻上,他竟也毫無保留地遵行。他對神完全信靠順服的心真叫我佩服,我向主禱告:“我的主,我的神,我願意學亞伯拉罕把孩子獻給你,完全降服在你腳前。賞賜的是你,收取的也是你,你的名是應當稱頌的。倘若可行,求你醫治我和胎兒,然而不照我的意思,只照你的旨意成就……”

  謝謝那恩待亞伯拉罕的神也恩待了我這卑微的人,他不只賜下出人意外的平安,使我安然入睡,他也再次伸出大能的手醫治我們,胎兒又恢復了正常的胎動。

  按著我的身体狀況,醫生建議我剖腹產,我原則上同意於2月10日上午八點半開刀。2月10日清晨三點多,羊水竟然自然破了,規則的疼痛陣陣襲過來。大約等到早上五點多,我被推進手術室,醫生動刀後第一句話是:“孩子正常,是個女娃。”接著他說:“哇!你的子宮嚴重沾黏,照理說根本不可能受孕,這真是個神蹟。”

  我抱著“神蹟寶寶”稱謝我的神:“獨行奇事的耶和華啊,是你救了我們的命免了死亡,是你救了我的眼免了流淚(《詩》116:8),謝謝你醫好傷心的人,裹好我的傷處(《詩》147:3),我將這孩子完全奉獻給你,願你與她同在,教導她一生信靠你、敬畏你、愛你,願你使用她榮耀你的名;求你賜我們夫婦智慧、力量與恩典做你產業的好管家……”

  在我前後開刀的人都因傷口細菌感染不得不重新縫合,且得多住院一個禮拜,唯有我的傷口復原得很好,如期出院。我的醫生笑著對我說:“你的神真的垂聽禱告,賜你平安。”

  是的,但願人人都因耶和華的慈愛和他向人所行的奇事,稱讚他(《詩》107:21)。□

  作者現住台灣,在桃園一所國民中學(初中)擔任校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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