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薇
|
在舊日記本裏，我竟然還發現一封給你的信，不知是沒有發出去，還是留了一份給自己。 一個失眠夜，窗外星光閃爍…… 翻閱春節回國帶來的舊時信件，相冊，日記。在昔日的人群中，我看到了你－－F。這是一張你，我與N，三個女孩子在像館裏拍的黑白合影。深刻，凝重的笑容，掩不住青春的爛漫和稚氣。其實，你，我並不特別親密，因為在那些有情節的記憶中，沒有你。卻說不出為什麼會有一張鄭重其事的合影，沒有日期，沒有任何註明，甚至沒有諸如“友誼長存”等等詞句。但相信，我們一定擁有過什麼，遺失在記憶裏。 畢業留言冊上，那段與你人一樣秀麗的字跡，喚回你、我共有的一行心靈足跡：“不知什麼時候，我才發現我的世界裏有一個你的存在，我們曾經數次相約，相約到那個世界，去領略一種格調；去發現我們自我的存在；去感受造物主的完善……我們失約了。我期待你的歸航，彌補失去的缺憾。” 那時，你已經是研究生，在攻讀東歐哲學史，並立志去發源地看個究竟。你品學兼優，籃球賽場上也有你的身影。我沒有你的聰慧，更缺乏你的認真與見識。我屬於所謂的“瀟灑一族”，絕不誇張地說，是扭著迪士科，準備畢業論文的。我們走到一起，是因為我們都相信，並渴望永恆，完美，聖潔等等絕對的東西，又困惑超越不了自己。 我們從何時起產生共鳴，沒有記憶。總之，我們有過許多純粹思想的交流與談心，或是在望江樓邊，或是在竹林小道，或是在星空下，或是在細雨裏。然而那些景物在奔騰的思想夢幻中，早已消失得無蹤無影，只有兩顆年輕的心，在尋覓關於永恆的問題。我們相信，所見物質世界的背後還有一個存在；我們相約，一同去漫步“那個世界”……後來，我畢業了，遠赴遠離家人、朋友的江南。於是，我“失約”，留下了“缺憾”。 在舊日記本裏，我竟然還發現一封給你的信，不知是沒有發出去，還是留了一份給自己。那是我剛工作不久寫的，讓我又看到那時候的自己：“我們的相約，也許在夢中才能實現。和你一樣喜歡跨越時空，崇尚自然－－是你這樣對我說，那麼還是讓我們一塊去得到答案……是的，我心底渴望著永恆的港灣，然而因為沒有答案，或許自己也不明白追求什麼，就背對著陸地，面向著大海，開始航船，不停地去拍打一個又一個的岸……。我走了，走得很“自信”，很“瀟灑”，你說等待我的歸來。 一晃十三年過去，說不清我們怎麼斷了聯繫，也說不清何時把那個“約”忘記。是太多的日子？還是日子中太多的丟失？ 回國時匆忙，路過你所在的城市，我沒有打擾你。但從N那裏得知你所有的消息：你奮鬥去東歐早成為歷史。你與班上那位崇拜你的“小弟弟”結成美滿婚姻，如今他早已成熟，是省級電台的負責人，在當今離婚比結婚容易的年代，你們情感甚篤。你有一份時間自由，收入可觀，不愁裁員的工作。小女兒聰明伶俐，功課不用父母操心。家務有鄉下來的小保姆料理。你時常在生意場上做做，收穫不錯，剛買了私家車，不佔公車的便宜。你平時空閒，周末忙碌不停，因為你們有個麻將“俱樂部”，輪流到各家聚集。你們不是那種為打麻將給孩子吃安眠藥，喝白酒的傢伙，你們總是安排一家來專門看守孩子，讓獨生子女一塊相處，也很有長進（這使我想到教會裏主日學的孩子）……總之，說你非常成功，日子得体、愜意。還說見到你或許不能相識，不只是因為你運動員健美的身体變成了林黛玉。 相信這十三年，你又多了許多故事，添了許多於我陌生的記憶。我不知道你的心是否還在追尋？也不知道你得到的是否能填滿你的心？ 這些年來，我實實在在地忙於拍打一個又一個的岸。工作，戀愛，結婚，出國，打工……對每一個岸我都十分投入，也十分辛苦。追逐，實現，追逐……心底的渴望總是變遷在遠處。疲憊的日子，沉甸甸的心，那份虛空卻依然留在那裏。好多迷茫的夜晚，好多莫名的淚滴，說不出是迷失了世界，還是迷失了自己。 直到四年前，在人的盡頭，我見到了永恆的光明。我真的做了一個夢：在摔進懸崖的剎那間，一個聲音對我說－－信靠上帝！頓時，白雲相托，身心升騰，飄逸……“信靠上帝”這聲音真真切切在耳邊永遠不會消失。多少年來幾乎快放棄的追尋，在耶穌基督救贖的福音中，得到了完全的回應。這是人生的轉折，這是生命的真正開始。我被引入了一個嶄新的世界，它比我們當年渴望的更加奇妙，更加完善。在造物主的大愛中，真的可以卸下一切重擔，讓靈魂自由幸福地飛翔；真的有一面鏡子，能讓我們見到自我的真實存在；真的有一雙大手，能牽引我們超越自我的局限……真的，你會說不再虛空，有了天父，人生已得滿足。 今天，我仍在拍打著人生中一個又一個的岸，但我知道了目的地，知道了航線不再有幻想與現實的爭戰，更是帶著最美的信念走向明天。因為我的每一個平凡的日子都與永恆相連。我是擁擠街頭的那個孩子，只要緊緊抓住父親的衣襟，就不擔憂，就不迷茫，因為天父必定領我走出茫茫人海，帶我到那聖潔，完美，永恆的港灣。真的，我好想與你分享這份愛，這奇妙的恩典！ 望著滿天的星宿，無垠的蒼穹，向天父述說起你我曾有過的追求，淚水靜靜地流下。好想對你說：請記住，我們有個約！我在“那個”世界中等你，天父也在等你！□ 作者現住加拿大溫哥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