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 屏
一個笑話 一位先生覺得他太太耳朵不好使了,為了証明自己的感覺,他悄悄退到太太身後十步遠的地方,問太太:“惠芳,你能聽見我嗎?” 太太忙著,沒有回答。 他于是走到離太太五步遠的地方,問:“惠芳,你能聽到我嗎?” 太太仍然沒有回答。 他沒有想到太太的耳朵聾到這個地步,只好再往前走了兩步,問太太:“惠芳,你現在能聽到我了嗎?” 這回他聽到太太說:“聽到了!這已經是第三次回答你了。” 莞爾之余,我不禁有點照鏡子的感覺。不知何時、何地、有多少次我也做過這樣的“先生”──遇到事情,以為毛病出在別人,誰知其實出在自己。至少,自己是毛病的一部分。有時候,以為是自己在“寬容”別人,不知道實際上自己才是被寬容的人,或者是需要被寬容的人。可惜我們往往不知道自己被自己蒙蔽得這麼厲害。 笑話中的先生還好,對自己沒有那麼“自信”,有取證三部曲。而且幸運地在第三步時發現了真相,找回了耳朵健全的可愛太太。我們這些現實生活中的“先生”,對自己卻不一定那麼有懷疑精神,因為我們實在以為我們已經有證據了,而且證據是足夠充分的。 加之有時候還有他人意見跟我們相同,我們就更有把握了。至于這些與我們意見相同的人的“耳朵”狀態如何,我們自己的“耳朵”狀態如何,我們就顧不得了。更顧不得早期教育中就學過的“疑鄰竊斧”是怎麼回事,也早忘了什麼叫“盲人摸象”和“三人成虎”。 心有丘壑 這也使我想到,當我們在屏幕前作觀眾的時候,常為劇中人因不知全局,從而不明真相而扼腕嘆息,誰知我們自己在生活中就只是一個“劇中人”。 作為劇中人,我們的位置決定了我們沒有能力明暸全貌。而我們的本性,更使我們常常罩在一己之私中。這兩點已經足夠取消我們論斷人的資格。何況,許多時候,我們心裡往往已經事先有了“峰”,所以對人對事不小心就會“左看成峰右看也成峰”,以致“心有丘壑”,“哧溜”就進入了因論斷而引起的紛爭和傷害中。聖經教我們不要論斷人,實在是語重心長。這是愛我們,体恤我們能力有限,所以不要我們去做超出能力的事,確保我們和我們周圍的人“心体”健康。《箴言》說,“愚昧人若閉口不言,也可稱為聰明。”那麼我們這些先天“聽力”不足的人,若不是那麼熱心于治療別人的“耳疾”,也可算是為我們的“心態環境”衛生做了點貢獻。 耳疾“續疾” 當然,有時我們也並不那麼自以為是,同笑話中的先生一樣要求求證。可惜我們往往以自己的方式去求證,而且只證了第一步,或者到了第二步,就認為太太的耳疾“證據確鑿”了。那個可憐的“太太”,在溫柔地回答“聽得到”時,一定想不到自己已被判患疾,而且這個疾病可能正在困擾身後的“先生”,說不定還在傷害他,以至讓他又想起她昔日的諸多不好來。 于是,“耳疾”又演繹出“續疾”來,是什麼樣的“續疾”則由“耳疾”的症狀而定。如果是一些在“先生”看來屬重量級的“耳疾”,不管“先生”怎麼想,只要是不寬恕地想,不在愛裡來想,“耳疾”就會梗在他心裡,不能消化,由“先生”帶著它到處“免費旅行”,去度假,去工作,去吃飯,去廁所……“先生”自以為已經將它忘記了的時候,它卻冷不丁出來晃一下,陽光就黯淡下來了。 事情還不止于此。當有一天,這個“耳疾論”讓“太太”知道了,“太太”沒準就真的開始有“耳疾”,或者“口疾”,甚至“心疾”、“肺疾”了。于是“續疾”又再生“續續疾”。如果沒有一個特別好用的“剎車裝置”,使“疾”停止並就地死亡,不知它還會怎樣生生不息。 隱形人馬 這樣想來,不覺有些“恐怖”。因為從小到大,到老,我們穿梭、旅行于他人的生活與生命,被我們斷定為“耳疾太太”的,實在不知有多少。拖著後面這樣一大隊我們意識到或沒意識到的隱形人馬奔走人生,人生怎麼能夠不是一個苦差呢? 上帝賜給我們生命的本意完全不是如此。他要我們心中安寧,所以要“凡勞苦擔重擔的”都到他那裡去,他就給我們安息。他知道我們心中有重重纏累,所以要我們用被他饒恕的心,去饒恕別人,好丟掉包袱,享受生命。他要把自由給我們,應許他若讓人自由了,那人就必自由了。 可惜,我們常常太“忙”,不肯到他跟前去接受心靈的自由。加上我們實在很聰明,有時不“深刻”一下、不“眼光犀利”一下,似乎很難。不過事實往往是這樣的:一旦我們以為自己的“深刻”和“犀利”是靠得住的時候,我們其實已經開始發傻了。 因為,我們的“深刻”和“犀利”,我們的論斷,除了破壞之外,沒有一點建設力。它其實是一把雙刃的匕首,為傷害而存在;又是一根有繁殖能力的繩索,結著論斷者與被論斷者的心,弄得他人痛,我們自己痛,或者兩者皆痛,旁觀者也看得心裡秋風陣陣。 若是當事人沒有深深地札根在愛的信仰裡,這怪物就絕不會自行脫落,反是深深扎下,壯大,生出苦毒、怨恨、自憐、自義、放棄等諸多惡果來。我們心裡本來也許還有一些喜樂與平安的甜美果子,這時也被這些惡果擠落了。 原是傻的 所以還是不要那麼“深刻”、“犀利”的好。多一些對自己的不信賴,是智慧的開端的開端,因為唯有我們不信賴自己時,我們才會去尋求那可信賴的,可敬畏的:唯有當我們意識到我們只是生命劇場中一角色時,我們才會放棄本于角色的論斷,而去求助于宇宙的劇作者。唯有他才洞知一切。 看來,聰明人最難得到的,是發現自己原來是傻的,而傻人的最高智慧,則是把自己的一切交給最智者上帝,由他來替我們成全生命之旅。做個有智慧的“傻人”,會因此擁有“傻人”才有的福氣,並脫離“聰明人”特有的混亂與悲哀。 當我們做個傻“先生”時,我們也會發現,我們原來擁有的是那麼好的“太太”,“她們”不僅“耳朵好使”,而且不嫌棄我們的“耳聾”。□ 作者來自大陸貴州,畢業于北京大學,現居加州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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