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季 之 恩 　 　

　 　 春 之 喜 悅

　 　 來 美 國 的 第 一 個 春 天 ， 竟 成 為 我 一 生 的 轉 折 點 ， 成 為 生 命 歷 程 中 的 第 一 個 春 天 ， 是 我 做 夢 也 想 不 到 的 。 也 是 我 至 今 ， 只 要 一 想 起 春 天 ， 那 萬 物 復 甦 ， 鳥 語 花 香 的 景 象 ， 心 中 就 充 溢 著 感 恩 的 原 因 。 我 想 ， 在 你 的 心 中 ， 也 是 一 樣 的 。

　 　 那 一 年 ， 春 假 前 後 短 短 的 幾 個 禮 拜 ， 在 那 個 偏 僻 而 安 寧 的 小 鎮 ， 我 們 七 個 人 先 後 信 主 ， 歸 入 祂 的 名 下 ， 也 開 始 有 了 屬 於 我 們 自 己 的 中 文 查 經 班 ； 就 彷 佛 那 含 苞 待 放 的 花 蕊 ， 在 春 天 裡 一 夜 間 綻 放 。 還 記 得 ， 春 風 裡 ， 我 們 踏 青 於 密 西 西 比 河 畔 ， 綿 延 不 絕 的 綠 草 陵 ， 一 江 奔 騰 的 春 水 ， 那 春 天 多 姿 的 容 顏 和 狂 放 ， 真 的 讓 我 們 嘆 為 觀 止 ； 春 日 的 午 后 ， 在 教 堂 裡 做 完 崇 拜 ， 回 家 的 路 上 ， 我 們 也 曾 為 那 玫 瑰 園 懾 人 心 魄 的 美 麗 燦 爛 所 吸 引 ， 停 車 徜 徉 其 中 ， 心 彷 彿 醉 了 ， 良 久 不 肯 離 去 ， 成 全 了 一 個 溫 溫 暖 暖 、 安 安 詳 詳 的 主 日 。

　 　 我 從 那 裡 來 ？ 我 是 誰 ？ 我 將 往 何 處 去 ？ 那 從 高 天 而 來 的 大 光 ， 擊 中 的 是 我 一 顆 浮 躁 飄 零 的 靈 魂 。 那 是 一 種 曾 經 上 下 求 索 而 豁 然 開 朗 的 舒 暢 ， 一 種 已 經 身 心 疲 倦 而 驟 得 安 慰 的 釋 放 ， 一 種 與 造 物 主 宰 心 靈 交 通 重 獲 和 諧 的 享 受 ； 彷 彿 是 在 清 風 明 月 的 孤 峰 ， 頓 悟 自 己 的 過 去 和 將 來 ， 蒼 茫 無 邊 的 宇 宙 中 ， 終 於 找 到 了 夢 寐 已 求 的 安 息 之 地 。 也 許 這 種 感 覺 真 的 是 只 可 意 會 ， 不 可 言 傳 。 有 人 說 ， 這 段 時 間 ， 是 最 甜 蜜 的 日 子 ， 是 上 帝 特 別 的 祝 福 和 保 守 ， 我 想 是 真 的 。

　 　 春 天 的 感 恩 ， 是 重 生 的 喜 悅 ， 是 我 知 我 何 往 的 平 安 。

　 　 夏 之 安 然

　 　 春 天 過 後 ， 便 是 熱 烈 的 夏 了 。

　 　 夏 天 ， 有 人 說 是 流 浪 的 季 節 。 離 家 、 歸 家 、 遠 行 的 悲 歡 ， 似 乎 都 在 那 七 月 流 火 的 夏 天 。 記 得 上 大 學 的 那 年 夏 天 ， 是 我 平 生 第 一 次 離 家 一 個 人 生 活 ， 午 夜 過 後 的 漆 黑 當 中 ， 不 知 多 少 次 夢 回 老 家 ， 淚 溼 枕 畔 ， 想 念 依 在 父 母 身 邊 的 無 憂 無 慮 ； 雖 然 如 此 ， 真 正 讓 我 感 到 飄 泊 蒼 涼 的 ， 卻 是 四 年 前 來 美 的 炎 夏 。 踏 出 國 門 之 前 ， 我 是 那 樣 的 激 動 ， 滿 懷 憧 憬 ； 可 是 ， 當 我 踏 上 這 片 異 國 的 土 地 ， 經 歷 了 生 活 的 艱 辛 ， 猛 然 間 回 想 起 送 行 時 母 親 流 淚 的 笑 容 ， 我 才 意 識 到 ， 我 已 是 一 個 離 家 流 浪 的 人 。 異 國 暑 假 ， 更 時 常 令 我 憶 起 往 年 放 假 回 家 的 習 慣 ； 盡 管 那 是 整 整 一 夜 12個 小 時 的 長 途 汽 車 ， 可 是 來 去 自 由 ， 一 覺 醒 來 ， 前 方 已 是 紅 紅 豔 豔 的 朝 陽 ， 和 熟 悉 的 小 街 古 巷 ， 可 如 今 呢 ？

　 　 先 哲 說 過 ， 哲 學 原 就 是 懷 著 鄉 愁 的 衝 動 到 處 去 尋 找 家 園 。 我 並 不 認 為 哲 學 等 於 我 們 的 信 仰 ， 然 而 ， 在 你 、 我 、 他 的 內 心 深 處 ， 卻 會 偶 爾 浮 湧 著 那 暗 伏 的 一 股 鄉 愁 ， 一 種 歸 家 的 盼 望 。 什 麼 是 家 呢 ？ 童 年 的 夢 中 ， 家 是 那 片 漫 山 遍 野 的 果 林 ， 和 村 前 清 澈 如 鏡 的 一 溪 小 河 ； 慢 慢 長 大 的 心 中 ， 家 是 一 個 任 憑 己 身 ， 無 拘 無 束 的 個 人 空 間 ； 而 初 到 美 國 的 我 ， 物 質 意 義 上 的 家 ， 已 成 為 遙 遠 的 跨 越 重 洋 的 盼 望 ， 於 是 我 呼 喚 一 種 永 恆 的 歸 宿 ， 尋 找 家 的 心 情 。

　 　 又 是 一 樣 酷 熱 難 熬 ， 惹 人 鄉 思 的 夏 天 ， 可 已 屬 天 家 的 我 ， 卻 不 再 流 浪 。 一 駕 破 車 ， 去 訪 萬 千 山 水 ， 雲 霧 山 脈 的 頂 峰 盡 頭 ， 華 府 波 多 馬 各 河 畔 的 繁 華 燈 火 ， 紐 約 街 頭 熱 鬧 的 荒 原 當 中 ， 波 士 頓 哈 佛 廣 場 古 意 盎 然 的 小 徑 幽 處 ， 人 似 乎 無 時 不 在 旅 途 的 飄 泊 之 中 ， 可 我 的 心 安 然 。 我 深 知 道 ， 自 那 個 寧 靜 的 夜 晚 ， 我 不 再 屬 自 我 ， 上 帝 就 將 祂 的 祝 福 和 平 安 賜 下 ， 無 日 無 時 不 縈 繞 在 我 的 身 旁 ； 我 更 明 瞭 ， 這 一 路 的 旅 行 ， 也 如 人 生 ， 彷 如 客 旅 ， 最 終 的 歸 宿 ， 是 天 國 的 大 家 庭 。

　 　 離 開 我 們 生 活 了 兩 年 的 地 方 ， 開 始 遠 行 的 瞬 間 ， 心 中 免 不 了 傷 心 戚 然 ， 所 謂 “ 天 下 無 不 散 的 筵 席 ” ， 可 是 ， 不 要 忘 記 ， 只 要 我 們 在 祂 的 國 度 當 中 ， 我 們 就 有 一 個 共 同 的 目 的 地 。 我 們 彷 彿 為 時 空 所 隔 ， 卻 朝 向 一 個 方 向 ， 神 國 的 家 ， 是 我 們 地 上 的 紐 帶 。

　 　 夏 天 的 感 恩 ， 是 歸 家 的 安 然 ， 是 不 再 流 浪 的 自 由 。

　 　 秋 之 成 熟

　 　 曾 幾 何 時 ， 大 學 裡 同 學 湊 在 一 起 ， 談 論 四 季 的 變 幻 ， 那 時 我 說 ， 最 嚮 往 的 季 節 是 秋 天 ， 最 喜 歡 的 顏 色 是 秋 的 金 黃 。 或 許 有 人 慨 嘆 秋 的 蕭 條 ， 嘆 惜 秋 去 秋 來 ， 碧 雲 黃 葉 如 舊 ， 可 從 小 在 農 村 長 大 的 我 ， 看 到 的 卻 是 秋 天 裡 農 家 收 成 的 喜 悅 ， 也 喜 歡 那 風 吹 麥 浪 的 壯 觀 。 秋 風 起 時 ， 北 雁 南 歸 ， 若 當 豔 陽 九 月 天 ， 登 臨 望 遠 ， 水 闊 天 高 ， 霜 葉 紅 於 二 月 花 ， 心 胸 也 會 不 禁 為 之 潔 淨 澄 碧 的 。

　 　 主 裡 的 秋 天 也 是 成 熟 的 季 節 。 春 天 裡 我 們 蒙 恩 得 救 ， 享 受 神 特 別 保 守 的 甜 蜜 ； 夏 天 裡 我 們 四 處 為 家 ， 卻 不 孤 單 ； 一 路 行 來 ， 風 風 雨 雨 ， 道 路 也 崎 嶇 ， 可 當 我 們 迎 來 秋 天 的 時 候 ， 驀 然 回 首 ， 卻 看 到 了 神 在 我 們 各 人 身 上 的 美 意 。 原 來 祂 與 我 們 一 路 同 行 ， 也 給 我 們 各 樣 的 經 歷 和 磨 煉 ， 一 如 聖 經 中 所 說 ， “ 你 從 水 中 經 過 ， 我 必 與 你 同 在 ； 你 趟 過 江 河 ， 水 必 不 漫 過 你 。 你 從 火 中 行 過 ， 必 不 被 燒 ， 火 焰 也 不 著 在 你 身 上 。 ”

　 　 秋 天 ， 不 再 有 春 的 繁 華 姿 意 ， 夏 的 奔 放 曲 折 ， 彷 彿 高 山 衝 激 而 下 的 涓 涓 的 泉 流 ， 匯 聚 成 河 ， 慢 慢 流 來 ， 河 道 漸 寬 ， 水 勢 也 漸 緩 ， 卻 多 了 一 份 恬 然 包 容 ， 和 勢 不 可 擋 的 力 勢 ； 也 彷 彿 以 色 列 人 行 過 了 四 十 年 的 曠 野 ， 望 見 了 上 帝 所 應 許 的 迦 南 美 地 ， 一 時 間 感 恩 、 快 樂 ， 無 從 形 容 。

　 　 秋 天 的 感 恩 ， 是 長 大 成 人 的 愉 悅 ， 是 曾 經 滄 海 的 泰 然 自 若 。

　 　 冬 之 剛 強

　 　 一 年 四 季 ， 春 夏 秋 冬 ， 本 就 是 萬 種 風 情 ， 各 有 千 秋 。 我 自 小 生 長 於 南 方 ， 到 美 國 後 也 一 直 呆 在 這 冬 天 裡 見 不 到 半 點 飄 雪 的 地 方 ， 從 來 沒 有 体 驗 過 嚴 冬 的 滋 味 。 93年 三 月 ， 南 部 一 場 百 年 罕 見 的 飛 雪 ， 卻 在 瞬 息 之 間 ， 讓 我 見 識 到 了 什 麼 是 天 地 蒼 茫 ， 雪 飄 萬 里 。 那 短 短 一 夜 間 的 玉 樹 瓊 花 ， 晶 瑩 剔 透 ， 也 徹 底 改 變 了 我 腦 中 對 於 冬 天 原 有 的 蒼 白 單 薄 的 印 象 。

　 　 冬 天 的 寒 冷 ， 讓 人 冷 靜 ； 冬 天 的 死 寂 ， 讓 人 盼 望 春 天 旺 盛 的 生 命 ； 冬 天 裡 ， 置 身 於 漫 無 邊 際 的 雪 原 ， 讓 人 意 識 到 自 身 於 天 地 間 的 孤 單 和 渺 小 ； 若 你 留 心 路 邊 街 角 偶 爾 的 一 朵 小 花 ， 在 料 峭 的 風 中 搖 曳 ， 那 便 是 造 物 主 揮 灑 天 地 的 力 量 。

　 　 某 個 冬 夜 ， 伴 窗 前 暖 暖 的 一 盞 燈 ， 我 想 起 了 在 華 盛 頓 國 家 藝 術 博 物 館 參 觀 時 ， 見 到 的 一 套 組 畫 ， The Voyage of Life （ 生 命 的 航 程 ） 。

　 　 第 一 幅 是 “ 童 年 ” 。 一 個 新 生 的 嬰 孩 ， 坐 在 鋪 滿 鮮 花 與 花 果 的 船 上 ， 由 天 使 掌 舵 ， 沿 著 平 緩 如 綢 的 生 命 之 河 ， 開 始 了 一 生 的 航 行 。 河 的 兩 岸 ， 也 是 鳥 語 花 香 ， 春 意 正 濃 。 第 二 幅 “ 青 年 ” 的 畫 中 ， 嬰 孩 已 長 大 成 人 ， 天 使 也 要 登 岸 ， 作 別 而 去 。 河 的 盡 頭 高 天 處 ， 隱 約 浮 現 出 一 個 堂 皇 的 宮 殿 ， 青 年 人 獨 自 掌 舵 ， 朝 它 而 去 。 那 或 許 就 是 青 年 人 心 中 的 歸 宿 吧 ！ 也 將 是 他 在 未 來 航 程 中 的 盼 望 。 到 了 “ 中 年 ” 的 畫 中 ， 船 正 駛 過 險 灘 ， 烏 雲 佈 滿 天 空 ， 河 岸 兩 旁 ， 也 是 峽 谷 崢 嶸 。 滿 臉 蒼 桑 的 他 ， 不 再 自 己 掌 舵 ， 卻 合 掌 祈 禱 。 更 令 我 感 動 的 是 ， 在 他 的 背 後 ， 雲 層 深 處 ， 天 使 出 現 了 ， 那 樣 深 情 地 注 視 著 他 ， 彷 彿 遙 遠 ， 卻 充 滿 慈 愛 。 最 後 一 幅 ， “ 老 年 ” 的 他 ， 終 於 來 到 了 河 道 的 盡 頭 ， 白 髮 蒼 蒼 ， 船 頭 的 舵 也 早 已 折 斷 。 這 時 卻 有 大 光 ， 從 上 照 下 ， 天 使 飄 然 而 至 ， 招 手 引 他 ， 奔 向 那 光 明 的 來 處 。

　 　 那 一 夜 ， 我 恍 有 所 悟 ， 我 們 在 主 裡 的 天 路 歷 程 ， 彷 彿 這 生 命 道 上 的 行 者 。 也 要 經 過 童 年 、 青 年 、 中 年 和 老 年 的 人 生 。 我 們 在 主 裡 重 生 的 生 命 ， 要 長 大 ， 要 蛻 變 ， 要 成 熟 ， 更 要 剛 強 ， 我 們 享 受 主 裡 的 春 夏 秋 冬 ， 也 要 追 求 收 獲 的 季 候 。 在 寒 冷 的 冬 天 ， 我 們 要 考 煉 我 們 的 信 心 ， 就 像 激 流 中 的 老 者 ， 雖 危 机 四 伏 ， 卻 能 合 掌 祈 禱 ， 捨 棄 自 我 ， 全 然 信 靠 天 上 的 父 神 。

　 　 冬 天 的 感 恩 ， 是 信 心 的 剛 強 ， 是 身 心 的 交 托 。

　 　 “ 神 造 萬 物 ， 各 按 其 時 ， 成 為 美 好 ” ， 聖 經 上 短 短 的 這 句 話 ， 常 常 使 我 平 空 感 動 了 半 天 。 “ 凡 事 都 有 定 期 ， 天 下 萬 物 都 有 定 時 ” ， 細 細 思 量 ， 春 夏 秋 冬 ， 酸 甜 苦 辣 ， 歡 喜 與 憂 愁 之 間 ， 唯 一 不 變 永 恆 的 是 生 命 的 美 好 與 莊 嚴

　 　 我 希 望 自 己 能 記 住 這 節 經 文 ， 因 我 相 信 ， 它 能 讓 我 於 生 命 的 灰 色 和 苦 難 當 中 ， 仍 能 面 對 明 天 ， 且 懷 感 恩 。

　 　 作 者 來 自 廣 東 ， 現 於 美 國 南 部 佛 羅 里 達 州 攻 讀 電 機 工 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