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 生
自 從 我 的 家 搬 到 郊 區 的 小 鎮 Argenteuil
以 後 , 在 巴 黎 市 區 漫 步 的
机 會 少 了 許 多 。 於 是 , 上 一 週 末 , 特 意 抽 了 一 天 時 間 , 再 去
探 望 久 違 了 的 巴 黎 。 夾 雜 在 無 數 遊 客 中 , 在 賽 那 河 畔 徜 徉 , 不 免 回 想 起 初 來 法 國 時 那 些 艱 難 的 日 子 。 記 得 那 一 天 , 驕 陽 似 火 , 就 像 我 的 心 。 幾 年 的 奮 鬥 沒 有 白 費 , 出 國 學 習 的 夢 , 終 於 實 現 了 。 成 功 的 喜 悅 籠 罩 了 一 切 。 只 是 當 告 別 父 母 妻 兒 , 走 上 飛 机 的 時 候 , 心 中 突 然 湧 出 一 絲 莫 名 的 惆 悵 。 七 月 的 巴 黎 , 氣 溫 似 乎 還 不 算 高 。 從 戴 高 樂 机 場 到 巴 黎 市 中 心 , 一 路 上 盡 是 飛 馳 的 汽 車 和 路 兩 邊 那 些 異 國 情 調 的 建 築 。 前 面 將 是 怎 樣 的 路 程 呢 ? 到 巴 黎 三 天 以 後 , 我 就 去 法 國 中 部 一 個 小 城 Vichy 參 加 法 語 短 訓 班 。 Vichy 市 是 二 次 大 戰 時 德 軍 的 臨 時 政 府 所 在 地 , 天 然 溫 泉 礦 泉 馳 名 法 國 。 留 在 我 記 憶 中 的 Vichy , 就 是 小 城 旁 那 條 彎 彎 曲 曲 的 小 河 , 河 邊 一 片 片 綠 地 毯 一 樣 的 草 地 , 河 岸 上 高 大 的 樹 林 中 那 一 個 個 悠 閒 的 垂 釣 者 。 除 此 之 外 , 就 是 市 立 醫 院 我 曾 經 住 過 的 那 個 潔 白 的 病 房 。 學 習 班 結 束 的 前 兩 個 星 期 , 由 於 急 性 闌 尾 炎 手 術 在 醫 院 住 了 十 來 天 。 我 的 病 房 裡 , 有 一 個 法 國 小 伙 子 , 他 的 父 母 、 朋 友 不 斷 來 探 望 他 。 我 很 羨 慕 , 更 感 到 自 己 的 孤 獨 。 出 院 後 , 本 應 馬 上 回 巴 黎 投 入 專 業 進 修 , 可 是 巴 黎 第 六 大 學 來 信 告 訴 我 , 由 於 我 很 長 時 間 沒 與 他 們 連 繫 , 原 來 定 下 的 研 究 課 題 選 了 別 人 。 得 到 這 一 消 息 , 我 焦 急 萬 分 , 馬 上 與 國 際 學 生 進 修 中 心 ( CIES ) 連 繫 , 他 們 讓 我 到 Grenoble 學 區 去 找 一 位 老 師 。 剛 出 醫 院 才 幾 天 , 走 路 還 有 些 發 暈 , 只 好 提 著 兩 個 大 箱 子 ─ ─ 我 的 全 部 家 當 : 書 籍 、 衣 物 ─ ─ 坐 火 車 去 Grenoble 。 可 是 由 於 我 去 的 晚 了 點 , 註 冊 學 位 已 不 可 能 了 。 CIES 決 定 讓 我 返 回 巴 黎 自 己 想 辦 法 解 決 註 冊 問 題 。 坐 在 Grenoble 往 巴 黎 的 火 車 上 , 望 不 盡 沿 途 美 麗 的 法 蘭 西 風 光 。 山 巒 疊 翠 , 牧 場 如 茵 , 河 谷 幽 幽 , 林 木 蔥 蘢 。 大 片 大 片 遼 闊 的 田 野 上 , 點 綴 著 一 朵 朵 小 樹 林 。 多 麼 富 饒 的 地 方 ! 但 此 時 此 刻 , 我 的 心 卻 像 落 在 了 一 片 荒 蕪 的 沙 漠 。 來 法 國 已 三 個 月 了 , 哪 兒 是 我 落 腳 的 地 方 呢 ? 一 陣 涼 風 吹 來 , 使 我 從 深 深 的 回 憶 中 醒 來 。 發 現 身 邊 的 遊 客 都 不 見 了 。 是 啊 , 這 兒 已 是 Hospital 大 街 。 多 麼 熟 悉 的 街 道 ! 後 來 我 遭 到 車 禍 時 , 就 被 送 進 了 這 個 醫 院 。 街 的 另 一 端 是 意 大 利 廣 場 。 就 在 這 兒 , 十 年 前 , 當 我 從 Grenoble 返 回 巴 黎 後 , 多 少 次 坐 在 廣 場 中 心 的 石 階 上 , 一 邊 吃 著 我 的 午 餐 ─ ─ 一 根 麵 包 棍 , 一 邊 思 量 著 怎 樣 找 到 落 腳 的 地 方 。 我 想 起 , 當 我 歷 盡 周 折 , 在 巴 黎 找 到 了 學 校 和 研 究 課 題 時 , 實 在 已 是 精 疲 力 盡 , 連 成 功 的 喜 悅 也 感 覺 不 到 了 。 回 家 的 路 上 , 望 著 藍 天 上 悠 悠 遠 去 的 白 雲 , 我 突 然 想 起 那 首 什 麼 歌 的 開 頭 : “ 不 要 問 我 從 哪 裡 來 , 我 的 故 鄉 在 遠 方 … … ” 。 這 飄 忽 不 定 的 人 生 , 就 像 天 上 變 幻 莫 測 的 白 雲 , 來 自 何 處 ? 歸 向 何 方 ? 當 經 歷 了 生 活 的 磨 難 , 看 透 了 人 世 的 虛 空 , 醒 悟 到 人 類 的 渺 小 , 最 終 認 識 了 那 位 至 高 至 大 的 主 宰 ─ ─ 上 帝 ─ ─ 時 , 這 一 切 才 有 了 答 案 。 二 十 年 前 , 我 在 中 國 大 陸 從 無 線 電 廣 播 中 第 一 次 聽 到 福 音 。 當 時 , 我 感 到 那 從 天 外 傳 來 的 故 事 真 是 天 方 夜 譚 。 然 而 那 卻 是 上 帝 對 我 的 第 一 次 呼 召 。 十 一 年 前 , 我 為 了 學 習 西 方 國 家 先 進 的 科 學 技 術 , 來 到 法 國 。 那 正 像 上 帝 揀 選 的 色 列 人 走 出 埃 及 , 來 到 西 乃 曠 野 。 八 年 前 , 我 完 成 學 業 , 準 備 回 中 國 工 作 , 一 場 車 禍 硬 是 把 我 留 了 下 來 。 當 從 昏 迷 中 醒 來 , 望 著 路 上 的 鮮 血 , 我 問 自 己 : 我 還 活 著 嗎 ? 那 是 上 帝 打 掉 我 的 傲 氣 , 改 變 我 這 顆 愚 頑 的 心 , 以 便 向 祂 認 罪 悔 改 。 後 來 , 我 開 始 在 巴 黎 工 作 , 與 家 人 團 聚 , 而 且 終 於 走 進 上 帝 的 殿 堂 , 成 了 一 名 上 帝 的 子 民 。 坐 在 車 上 , 感 到 有 些 疲 倦 , 我 閉 起 雙 眼 , 一 任 火 車 飛 馳 , 我 知 道 它 在 載 我 回 家 。 猶 如 江 河 的 流 水 , 不 歸 入 大 海 永 不 止 息 , 我 也 因 認 識 上 帝 , 才 在 異 鄉 找 到 了 歸 回 故 鄉 般 的 安 寧 。 □ 作 者 來 自 山 東 省 , 法 國 人 工 智 能 專 業 博 士 , 現 住 巴 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