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 保 險

　 　 原 先 百 貨 大 樓 進 出 口 處 ， 總 擺 些 促 銷 櫃 台 ， 如 擦 玻 璃 的 神 奇 刷 子 、 滅 蟑 螂 的 靈 丹 之 類 ， 現 在 竟 多 為 保 險 公 司 所 據 ， 而 且 駐 足 咨 詢 的 人 頗 多 ， 一 派 熙 熙 攘 攘 生 意 紅 火 的 樣 子 。 起 初 我 以 為 是 人 們 好 奇 或 無 聊 ， 因 為 我 出 國 時 ， 保 險 業 還 不 甚 發 達 。 後 來 才 發 現 大 多 數 人 真 的 在 掏 錢 買 退 休 險 、 養 老 險 、 子 女 培 養 險 乃 至 古 怪 的 婚 宴 險 ， 而 且 連 最 相 信 銀 行 的 老 人 也 大 把 拋 錢 ， 購 買 保 險 。 其 原 因 好 像 是 多 方 面 的 。 有 親 友 告 訴 我 ， 保 險 利 率 與 存 款 利 率 差 不 太 多 ， 要 求 是 從 零 歲 到 十 八 歲 一 直 購 險 ， 到 期 卻 可 以 一 筆 付 來 ， 數 字 驚 人 。 例 如 子 女 培 養 、 婚 宴 、 讀 大 學 （ 若 是 自 費 ） 、 結 婚 、 購 婚 房 的 保 險 ， 其 實 等 於 長 期 儲 蓄 ； 中 老 年 人 則 更 多 地 為 自 己 買 保 險 ， 新 近 “ 下 崗 ” 的 親 友 都 感 嘆 說 當 初 沒 買 退 休 險 、 養 老 險 ， 現 在 人 家 知 道 了 ， 不 讓 他 們 買 ； 而 未 雨 綢 繆 的 ， 尤 其 是 絲 織 、 棉 紡 業 的 ， 當 初 買 了 以 防 萬 一 ， 現 在 就 慶 幸 不 已 了 ； 醫 療 方 面 的 保 險 更 有 人 買 ， 據 說 是 各 種 政 策 所 致 ， 諸 如 大 病 統 籌 、 住 院 費 手 術 費 大 漲 等 等 。

　 　 “ 現 在 什 麼 都 怕 ， 都 擔 心 ， 也 不 敢 冒 險 ； 眼 看 別 人 富 起 來 ， 自 己 卻 又 花 錢 買 保 險 ， 越 來 越 窮 。 ” － － 這 算 是 最 普 遍 的 說 法 了 。 我 原 來 的 想 法 是 “ 信 主 吧 ， 就 不 用 憂 慮 了 ” ， 可 比 我 長 一 輩 的 都 很 客 氣 地 說 “ 你 信 蒙 福 就 好 了 ” 。 平 輩 同 學 的 ， 則 只 講 實 在 和 實 惠 ， 常 常 把 不 快 樂 的 事 、 對 前 途 的 擔 心 付 諸 一 夜 盡 歡 的 宴 樂 中 。 讓 他 們 信 主 ， 他 們 就 劈 頭 問 你 ： “ 主 和 保 險 公 司 誰 更 管 用 ？ ” 更 多 的 陌 生 人 行 色 匆 匆 ， 彷 彿 有 做 不 完 的 事 ， 連 留 一 秒 鐘 去 思 考 心 靈 和 信 仰 的 空 閒 也 沒 有 。 當 然 也 有 些 人 閒 得 發 慌 ， 好 在 有 了 日 本 發 明 的 “ 電 子 寵 物 ” ， 小 小 一 只 掌 中 把 玩 ， 內 設 的 軟 件 告 訴 你 心 愛 的 狗 啊 貓 啊 的 健 康 程 度 ， 也 聽 說 有 人 因 為 寵 死 了 一 只 “ 貓 ” 而 瘋 了 的 。 唯 一 的 安 慰 是 ， 聽 說 國 內 基 督 教 也 興 旺 。 可 惜 的 是 我 這 次 旅 程 中 ， 三 個 周 日 都 在 途 中 過 的 ， 沒 有 去 教 堂 看 看 ， 只 是 聽 說 一 上 午 開 三 堂 ， 堂 堂 爆 滿 。

　 　 乘 上 飛 机 ， 當 它 又 一 次 載 著 我 離 開 祖 國 大 地 的 時 候 ， 我 求 主 賜 給 家 鄉 父 老 新 的 生 命 ， 甚 至 只 是 對 新 生 命 的 飢 渴 ， 或 者 至 少 對 生 命 的 思 考 。 飛 机 上 半 數 是 中 國 人 ， 一 批 人 激 動 地 跑 來 跑 去 互 相 拍 照 扒 望 舷 窗 ， 還 自 豪 地 告 訴 航 空 小 姐 “ 中 國 人 有 錢 了 ” 。 的 確 ， 祖 國 在 很 多 方 面 進 步 不 小 （ 當 然 貧 富 之 差 距 也 似 乎 增 加 了 ） ， 但 眼 望 爭 相 購 保 險 的 人 們 ， 那 種 眼 神 裡 夾 雜 著 憂 愁 、 漠 然 抑 或 自 保 自 的 竊 喜 ， 我 想 真 正 的 富 裕 恐 怕 還 未 來 臨 。 如 果 說 幾 乎 每 個 中 國 人 回 國 都 感 慨 那 道 不 透 明 的 灰 色 － － 空 氣 污 染 的 話 ， 我 心 中 的 灰 色 則 是 對 人 心 麻 木 的 喟 嘆 ， 和 自 己 的 無 力 感 。 我 只 能 將 這 一 切 交 托 給 天 父 ， 因 為 他 有 大 能 有 大 愛 ， 更 有 他 的 完 美 計 劃 。 同 時 也 寫 給 《 海 外 校 園 》 的 弟 兄 姐 妹 和 朋 友 們 ， 其 實 我 在 國 內 時 一 直 在 想 ， 如 果 你 們 在 我 身 旁 ， 會 怎 樣 呢 ？ 至 少 我 們 會 有 更 多 的 話 要 談 ， 更 多 的 事 去 做 。 □

　 　 作 者 來 自 蘇 州 ， 現 在 北 歐 芬 蘭 的 University of Jyveskyla讀 傳 播 學 專 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