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凡
我哭著奔向你,因為你撕裂人生的虛幻,撕裂那些可憐的風景,伸展我無限渴望,使我定睛看你。 什麼是風景呢?傳誦經久的唐詩大約可以代表自古以來人們的共識:美的景緻總是有聲有色的。或漁舟唱晚,或月落烏啼,或鳴琴松鶴間,或欸乃一聲天下綠。還要有情有境,或豪放或婉約,寄情於物,情景交融,方為好風景。 讀盡滄桑,歷數人生,物華易逝,美景短暫。 手心裡一汪清泉,晶瑩地在陽光下閃爍,然後涓涓滴滴從指縫流走了。 大捧怒放的鮮花,在瓷瓶中燦爛,裝綴得滿屋子活潑潑的氣息,卻終於垂首衰敗在靜冷的瓶口。 古道上走來了白髮的老人,眼前的青草枯榮了幾十回,蟋蟀們繁衍了許多代,到哪裡去尋當年那草叢中捉蟲子的男孩呢? 一樣的青塚收埋了叱吒風雲的戰將,登高一呼的豪傑,指點江山的志士,卷帙浩繁的學者,萬貫資財的巨賈,並碌碌無為的眾生。縱然曾經秋月春風,卻終於風流不再。 “日光之下,並無新事。”人生無風景,除非片斷和一瞬也算得風景。 英國詩人濟慈有一名句:“美物欣欣,樂此不絕。”(A thing of beauty is a joy forever.)於是有人駁道:怪哉!哪裡有什麼能讓人長久迷醉心跳的美物?美只在一瞬間罷了。 更慘的是,終其一生,人無法滿足於已有,總是在“眼看,看不足;耳聽,聽不膩”的追逐中惡性循環。好的風景永遠是在“那一邊”。這裡草色不濟,而那邊卻是青山如畫。同時自己竟又可能成了別人欣羨的對象。“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橋下看你。” 心是不能止息地渴望那永久的無比的陶醉,卻又不斷地咀嚼出人生之無興味。“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求索者,古早已有之。屈原的“天問”,一直被人吟到如今。 我要一生所有的片斷組成一篇宏偉樂章,我要每一個音符跳動得有意義,與永恆的交響曲聯袂。我要積聚所有力量作美的驚嘆,然後像水滴匯入大海那般躍入永恆的合唱。我要生命為信念燃燒不止越久越旺,如同摩西眼中那永不燒壞的荊棘。我要舉翅穿越重雲直到能貼抱那無垠和無限作永遠的壯飛。 因此我饑渴著你,耶穌,我生命之主,永恆之源!哦,主,我哭著奔向你,因為你撕裂人生的虛幻,撕裂那些可憐的風景,伸展我無限渴望,使我定睛看你。從此你成為我眼中的唯一。我一笑一淚每字每聲皆是為你,全神貫注只為著愛你,拋我所有只為了得你,魂不守舍皆為等候你。在你這裡,人生才由虛空轉為有意義,由荒涼變成了繁茵似錦。一聲鳥啼能帶出滿世界的五彩繽紛,幾滴雨珠能串成一道長虹,一把沙土能變成金光閃閃,一絲微笑能泛起愛意殷殷……炎日飛塵的路上有可以歇腳的幽涼,籬笆的刺叢上爬滿了丁香的問候,曠野的寂寞中有天使的歌聲,心痛欲裂的時分有溫和撫慰的眼神,長夜輾轉的時候有喁喁的悄語傳遞那永不消滅的愛情。 悠悠歲月裡,亞伯拉罕棄了如夢繁華,飄流異鄉,看見神所應許的美地;摩西的眼光透過燃燒的荊棘,看見那不能看見的主;大衛向山舉目,看見造天地的全能者耶和華;保羅雙目變盲,看見天上榮耀的大光;約翰在荒蕪的海島,定睛看見羔羊的盛大婚宴。從此,世界於他們已黯然失色。深諳天恩滋味的人,怎能在短暫世界的聲色情慾前駐足?因為“這世界和其上的一切都要過去”,他們“卻羨慕一個更美的家鄉”。□ 作者來自中國,現居澳大利亞墨爾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