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約之日

　　委實，合約結盟，背後全是有感情血肉的人。

　　人不必硬求解脫一切制約，而是要學習如何在制約中享紓緩，在自由中學自制。

互利

　　在現今社會，人多用合約，彼此承諾，達成合作，而不用再懷疑猜忌，令生意更上一層樓。

　　如果大家互相信任，合約會使關係紓緩。否則，合約帶來的是約束。商人合約、情人婚約、住屋租約、僱員契約，皆有如此敏感而微妙的關係。雙方一般由於互利，甘願受合約束縛，以求彼此制衡。

　　近年高科技行業蓬勃，機要內情能否保密，為市場成敗要素。僱員一旦離職，大有可能將公司機密帶給競爭對手。故現極多機構在聘任僱員時立約，要求他們簽署“非競爭條約”(non-compete agreement)，保證離職後，在一至二年內，不在相近行業任職，否則訴諸法院。

　　據報導，有不少簽約者離職後，因很難找得另外行業工作，苦惱非常。由於電腦高科技發展迅速，在一至二年後再返回此行業，實難跟上。故不少科技機構僱員，後悔簽約被約束。如近年微軟公司有22前僱員，因在微軟對手Grossgain公司任職，被控違反合約，迫使立即離職。

進入關係

　　立約既如此有效，那麼人要好景，上達天堂，他能否與偉大的上帝訂立合約？

　　在聖經中，立約(covenant)的意義，希伯來原文berit，指盟友間立有效契據之意。希臘文diatheke，是約文(testament)之意。其它有關連的字彙，是aheb“愛”的意思，及abar“進入關係”之意。

　　現代功利主義社會，立約之目的，多是互利，且雙方易進入互相監察的對峙抗衡關係。然而全能上帝，完備自足，若立約，純是人單方得益，根本不用自我受制，與渺小世人立約。上帝基於愛立約，願與子民進入父子親密關係。如聖經說：“你順從耶和華你上帝今日與你所立的約，…這樣，他要照他向你所應許的話…立你作他的子民，他作你的上帝。”(《申》29:12-13)

慷慨之約

　　通常提出立約者，要一定的厚顏。就以男方向女方提出婚約為例，有此經驗的讀者，可能會心微笑。若對方拒絕，也不好意思再重提。古今帝皇元首，向別國提出立約，多派遣大使外長擔任，可避免被拒失卻面子之尷尬。

　　然而，聖經記載，上帝可不厭其煩，多次主動提出與人立約。與挪亞立拯救之約，以彩虹為記不再用水患消滅活物。(《創》9:12-16)。與亞伯拉罕立族長之約，應許有眾多後裔及土地(《創》15:7)。與摩西及以色列立西乃之約，守誡命可得福樂，千代享上帝慈愛(《出》20章)。與大衛立君王之約，使其子孫繼續作王等。

　　縱使人多番拒絕上帝好意，及後，神子耶穌更降臨世上，以自己的血與人立約(《可》14:22-25)。至此，上帝對人的愛，實淋漓盡緻。一份以愛為出發的約，引發父子親切關係。今天，你我如何回應這慷慨之約？

背後假設

　　現代一般人立約，看罷條款，多在合約書上簽個名字，便算完成。

　　然而，往往是嚴謹而詳細的過程，使立約者有更多時間思考，有更認真的參與。

　　比如聖經記載，上帝與以色列人立約，其過程豐富，包括宣讀律法，人民回應獻祭，誓言保證，最後是聚餐，大家一同享受立約的歡樂(《出》24:1-11)。

　　這就如傳統中國人婚禮立約，有多天過程，如媒人牽引，雙方父母聘約面談，合巹酒宴，信物為憑，戒指為據，更有親屬擔保見証。過程豐富，涉連者眾，令男女的立約更見認真。

　　近代年輕人，常採取簡單方式，如旅行結婚了事。甚至認為只要二人共同生活，不用簽約受束。然而，簡單立約撮合，便快速、容易分離，因為沒有充份的社群約制。

　　荀子《性惡篇》言：“從人之性，順人之情，必出於爭奪，合於犯分亂理而歸於暴。故必將有師法之化，禮義之道，然後出於辭讓，合於文理而歸於治。” 在人類社會，合約的背後假設，是人性有軟弱，容易按情慾喜好而失信。故此需要師法之化、禮義之道的契約記錄，旁人佐證，確保協定人在不同的時空也能履行諾言。

　　美國工商管理學者米高許特(Michael Hutt)等，在麻省理工大學管理學報，發表如何增進雙方結盟合約效果的研究報告。答案並非以精研科技以壓倒盟友、或專注遣詞用句牽制對方，而是側重“人的關係”，彼此有更多直接接觸。

　　委實，合約結盟，背後全是有感情血肉的人。要合得投契，約得快樂，花時間於人的溝通過程，比專注研究刻板文字，更為基要。筆者在商場上，很多時寧可多花電話費，致電客人，問詢究竟或閒聊數語，比免費電郵行文，來得有人情溫暖。大家減少文句上的推敲猜疑，令生活順暢紓緩。

兩個方向

　　諾貝爾經濟學獎1986年得主詹姆士布坎南，強調市場的道德。他說：“市場是道德秩序的体現，它要求互相尊重，保證實現權力和執行契約的法律。…不受制約的人是野獸。”

　　誠然，沒多人喜歡約束。訂立合約也不要太嚴苛緊密，應留有空間。筆者在美國商場工作多年，常與客戶及廠商訂立合約。起初用嚴謹方式，套用律師條文，洋洋十多版，務求精密，以誇視對方。

　　對方反應，多用數星期逐行研討，再交其律師審閱，結果兩三個月才有定論，雙方皆費了不少力氣和金錢。這好像先穿上盔甲自我防衛，準備與對方開戰。

　　另一方向，用平實用語，文詞只求直接表達意向，一二版紙而已。不是簡單，而是以平易近人方式，計劃與對方合作。結果較易取得共識，達成協議。(在此，筆者仍堅持豐富立約過程，令雙方重視及享受立約製造。但絕不要製造不必要的複雜。)

　　凡事予人餘地，在合約中預計有結束的一天，指示出合理的出路，使大家容易下台。故筆者所擬合約，皆清楚定明終止日期，如一至二年，不會太長，之後可更新。這令雙方沒有長久的束縛。

　　現今社會，不負責任者日多，合約帶來壓力、懲罰。然而，亦帶來保障、安全。人類對合約既愛亦恨，心情複雜。

活出承諾

　　面對合約，筆者的方法是，“活出承諾”。無論所簽的是手提電話一年合約、房屋貸款卅年合約，還是終身的信仰貞約，皆願意一一持守。縱使中途有環境變遷、經濟困難，仍欣然忠守，因為這是履行對自己對他人的責任，能令生命無負無咎。

　　不怕被困，因有盼望。

　　不奢望立過約的人類誠信度能一朝提高，而在寄望上帝，有一天將地上的一切約束解除。

　　那時，在天堂，再不用合約証明承諾，因為大家已彼此無私，互相信任。再無關係約束，只有坦蕩自由。

　　期待那一天來臨。□

　　作者任國際市場拓展高級經理。現居美國華盛頓州。